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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神鬼道·梅之章其四

梅之章·其四

罗刹会是,这么凶恶的妖物吗?

 

青江拼命想挣脱开来那双手,但是他只能感觉到颈骨逐渐发出崩溃的声音,即使是妖怪的身体,被折断脖子也是无法存活的。他很快就动弹不得,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几百年前的……死亡……终于还是……到来了吗……

 

但他绝不可能甘心于就这么死亡,反手将手里的刀尖深深的刺穿了这只掐着自己的手臂,对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青江眼前开始模糊,但是他顺着那只手臂去看那只罗刹,却发现“罗刹”的背后似乎还存在着什么东西。

 

他的刀在他用力的几乎颤抖的力道下,唰的终于成功割开了这个罗刹手臂的的一半肌肉,他得以挣脱出来,尽管不需要呼吸,青江还是忍不住剧烈的喘息着,捂着脖子勉力后退,但随即更多的手臂上来死死拽住青江,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发出了暗哑粗糙的声音:“把这里,让给我!”

 

青江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然后猛地缩紧瞳孔。

 

那绝对不是罗刹,“那种东西”,在这个罗刹女的背后,有一团巨大的,没有实体的黑气,罗刹女好像只是它的身体的一个部分。这是什么东西?青江举起了刀,然而他慢慢抬起头,却看到了这东西大的没有边际的全貌。

 

塞满了医院的各个走廊,带着令人极其不舒服的气息,看上去更像一大堆东西混杂在一起的,一个妖怪。

 

赢不了的,即使是全盛时期的自己,要和这个东西来对抗恐怕也得详细周密的计划。而现在他处处受制,又受到封印,在对方眼里大概就是一个用来增长功力的补品罢了。

 

罗刹女的外形被这个黑气收了回去,然后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地冲着青江扇了下来。

 

青江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能被直接拍扁,但是他刚要逃跑,脚就被各种东西拉住,哪怕他怎么砍断都层出不穷,他最终只能勉力做出防御的姿势,心中却已经知道了结局。

 

啊啊,真不像个样子……他刚这样一想,却听到对方发出了难听的嘶叫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然后看到自己衣服口袋里的某样东西发出耀眼的光,接着突然身后传来明显的撕裂声音,青江一回头,惊讶的看见医院的墙壁好像被撕开了一样,露出了石切丸的一只眼睛。

 

然后,石切丸猛地将一只手伸进来。

 

青江发现自己口袋里的那个东西使得那团黑气十分避讳,他本能的感觉到石切丸那边是安全的,拼了命的爬起来,甩开脚上那些桎梏,朝着石切丸的方向冲过去。石切丸伸进来的那只手在一点一点的掰开黑暗,露出外面原本的光线,青江听到了他的声音:“快!从这里出来!”

青江踉踉跄跄,终于跑到了那双手的附近,然后被石切丸一把抓住,直接拖了出来。

 

仿佛整个人都被狠狠的挤压过一遍,青江几乎要丧失意识,然而石切丸拎着他急促的道:“跑,快跑!”接着就也是一瘸一拐的和青江一起往外挪,青江使劲晃晃脑袋,然后发现医院,病房,走廊统统不见了,他们竟然在那片红梅林里,很靠近边缘的地方,青江随即懂了,自己这是刚刚被拖进了一个结界。

 

这个结界显然不是石切丸设的,而是那团黑气自身的结界。怪不得一直感觉不到,原来是把自己藏了起来。但是让青江逃了出去,那东西也显然十分愤怒,红梅林里传来了刺耳的尖叫,接着无数细长的黑色触角一般的东西又卷了过来。

 

石切丸一把扶住青江回身站定,拿过青江的佩刀短促的道:“借来一用。”接着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斩!”

 

他掀起一圈巨大的灵力,地上厚厚的花瓣一瞬间全都被吹的飞起来,一瞬间漫天都是飞舞的红梅花瓣。石切丸这一击也将对方身上的黑气吹飞了不少,青江用妖怪的双瞳立刻捕捉到了那团东西的实体——

 

即使是他,也久违的有了一种想吐的恶心感。

 

那不是“一个妖怪”。

 

花瓣的间隙里看到的,那是几十个妖怪混杂在一起,已经成为了单纯的可怕的怨念的集合体,以一种极其恶心的姿态,几十双眼睛凄凉的望着他们。

 

“……太浅了吗!”石切丸无法透过这么密的花瓣看到对方,青江推了他一把:“够了……快走……快走!”

 

石切丸也不多留,皱着眉头,扶着青江继续往梅林外撤,然而撤到一半,那东西又来了。

 

不过这回,一个东西扑扇着翅膀嗖的一声飞下来,一把抓住他俩扔出了梅林。

 

“歌仙!”青江还飞在空中就看清楚了,大喊友人的名字,然而歌仙兼定却完全不搭理他,举着他自己的刀,拍打着作为空行夜叉特有的翅膀,接着一下子冲回梅林里面去了。青江吓了一跳,一把去抓他的外衫:“喂!歌仙!那团东西太危险了你要干什么……”

 

他什么都没抓到,歌仙已经消失在了他眼前,对方重新构筑了结界,立刻将歌仙吞吃了进去,随后这个结界坍缩,折叠,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青江和石切丸各是一身狼狈的坐在树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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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吗?如果仅仅是罗刹的话,不是什么厉害的妖物,但是恐怕你我都已经发现了,‘那个’可不是什么罗刹啊。”

 

石切丸伸着胳膊,皱着眉头轻声道。

 

青江满头大汗,咬着他的手指,皱着眉头道:“石切丸,推理情况的话,能不能过一会儿?我这里要消化这么多怨念的话可是非常需要集中的一件事,别说话让我分心。”

 

“好的,抱歉,你继续。”石切丸立刻道歉住嘴。

 

青江皱着眉头,拨开一点腻在脸上的刘海,捧着石切丸整个发黑而显得有些干枯的手——这只手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刚才他来不及做任何防护措施,直接将手伸进了“妖怪”的结界,来强行救青江的缘故。

 

本来他可以选择在神社做一整套的净化仪式来祛除这只手染上的不洁,但是青江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染上的,因此主动提出帮他吸收掉这些不洁就好了——反正同为鬼怪,青江也不在乎多点这些东西。但是在开始吸收之后,青江才发现并不轻松。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怨念。青江皱着眉头,含着石切丸的手指将怨气吸出来,才吸了一点点,他就已经体会到了落魄的文人,丧子的母亲,被罢黜的官员等等的凄婉哀怨的心情,这总不能让他觉得好受,但既然要帮石切丸消化这些不洁,青江还是皱着眉头继续做下去。

 

他也有好多好多茫然的问题想问,那之后他们先是试图在红梅林里把消失的结界和歌仙给找出来,但实在是找了半天无果,只找到了一开始被青江推出来的明子。在石切丸的帮助下,这回终于是彻底让这孩子成佛离开了。但青江变形了的脖子和石切丸的脚也实在是到了极限,因此只好回去先行休整,计划好了再来。

 

医院里的鬼气半点儿也没有消,青江和石切丸悄悄溜回病房的时候,能够看见医院里的病人们大多都在病情加重。如果不赶紧解决一下这个问题的话,恐怕伤亡者还会进一步的增加。

 

一个分心,他又差点被怨念控制了头脑,好在石切丸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把他敲清醒过来:“青江,不要勉强自己,我的手没事的。”

 

青江松开嘴,看到石切丸的手指除了被自己含的水淋淋的之外,整个手臂的颜色已经正常了,也就放心下不少,随手拽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你本来脚就不行,手再出问题,你可就只剩二肢了哦?”

 

石切丸无奈的笑起来:“可以的话,我也想好好静养呀,但是情况并不允许。我觉得恐怕我得采取一些措施让我的脚早一些好起来了,否则一直这样行动不便也太糟糕了。”

 

“有措施就好,说起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再来晚一步,恐怕真的要被弄死了。

 

石切丸道:“封印,你背后的那个封印,多少能让我知道你可能处在重大的危险之中,不能耽搁,我就立刻出来了。”

 

“唔……”青江还想说什么,刚吸收下去的大把怨念似乎还要闹腾一下,在他脑袋里扯着嗓子尖叫,这让他一下子捂住了头。但是在这些混杂的亡魂怨念之中,青江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

 

拿着笔的——

 

“……歌仙?”他喃喃道。

“啊对了,那一位会飞的……夜叉是吧?是你的朋友吗?”石切丸问道,问题将青江的神智拽了回来,青江晃了晃脑袋:“嗯,是我的朋友,近几十年来旅游到这里来的夜叉……我先说好,他无害哦?”

 

“是你的朋友,我自然明白他无害,不过刚刚他是不是……”石切丸一边说着,一边皱紧了眉头,青江的手也慢慢握成了拳,发出气愤的啧的一声。

 

“……那家伙。”

 

一言不发的就跑去单挑了吗?老实说青江的心现在还吊着不敢放松,石切丸叹了口气:“那样的话,可以说这个妖怪既是人类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是吗?那么你愿意和我暂时结成同盟吗?如你所见的……”他指指自己的脚:“我现在行动不便,恐怕一个人没有办法很快解决这件事。”

 

“嗯?嘿欸……你想和妖怪合作吗?”青江挑起一边眉毛,石切丸温和的笑了笑:“请帮我在医院各个角落布置一下符咒好吗?先防止这家伙逃到更远的地方去。”

 

我还没有答应呢!青江冷笑一声,然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老老实实伸出手:“……东西给我,具体要放在哪里?”

 

石切丸从善如流的立刻从床头柜拿出一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弄到的医院平面图,接着道:“因为你是地缚灵,应当比我更加熟悉这家医院的构造。请在这几个地方……”他在图上画了几个圈:“在那边画上这个形状,就可以了。”

 

他给青江看了一个纹章样的图形,青江默记了一下,点点头,不过随即摸了摸下巴:“很眼熟的图案啊?”

 

“下次有空请来我的神社做客。”石切丸随口说了一句,接着道:“既然你的朋友还在里面,我们的动作就必须要快一些了。”

 

“你的力量,够打倒那一堆东西吗?”青江认真的注视着平面图,记着具体位置,瞟了石切丸一眼,石切丸道:“并不是打倒啊,驱除妖物也是有特定方法的,或许在格斗方面,我可及不上哪怕最弱小的哪怕是游魂呢。毕竟,虽然能看见各种东西,与它们沟通,我依旧是作为弱小的人类而存在的呀。”

 

……弱小,吗?

 

青江捏着石切丸给他的笔,小心的将纹章临摹在指定位置的墙角,又添加了隐藏它的法术使之不被发现,他的速度比石切丸要快得多了,不出十分钟,八个纹章已经全部画完。青江画完最后一个的时候,陡然感觉到自己身上一重,然后察觉到了石切丸这是把整个医院的空间都禁锢住了。里面所有的妖物恐怕现在都无法飞翔了。

 

他试着跳了跳,果然,身体没有以前那么轻盈,但是也并未对他造成多大的妨碍。打算回去的时候他想起一个事来,一摸口袋,果然摸到了东西。

 

就是这个东西,帮他阻挡了一击。他慢慢的从口袋里抽出来,然后发现那是自己从石切丸脖子上拿下来的一个断掉的吊坠。

 

是一个吊坠盒,怎么说,很有西洋的风范,青江没想到石切丸会挂着这种东西,吊坠盒的锁扣开着,大概是在动作之间磕开的,青江手指轻轻一捏,这个小盒子就打开了。

 

里面有着五小撮发色各异的头发,各自拿精致的丝带绑着,仔细的收在里面。

 

青江不太明白这个是什么,总而言之先合上了,把锁扣小心的系回去,重新放回口袋,大不了找机会还给石切丸。然而他又走了一步,脑中的怨念重新带来了场景,这回他看清楚了——真的是歌仙,歌仙和很多不同的人说过话。

 

歌仙兼定,不断旅行的空行夜叉。

 

怨念中的歌仙看起来更像妖怪一些,作为夜叉特有的额头上的尖角没有收回去,但是依旧拿着笔和纸,穿的也更单薄一些,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个怨念似乎格外深刻,青江看到自己大概是代入了不知道是谁的视角,摇摇晃晃的跟在歌仙背后,然后到一座小小的坟头前面停了下来。

 

“杀了你真是抱歉。”

 

歌仙拉住这个怨灵的手道。

 

然后青江清醒过来,扶着脑袋震惊的想,歌仙你怎么回事,这不是真的吧?我才刚向石切丸保证过你“无害”啊。不过看当时坟墓的样式,那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青江第一次见到歌仙的时候,医院都还没有落成,青江只有一片工地可以欣赏,坐在脚手架上百无聊赖的看人造房子。然后歌仙飞过去,问这里是不是丸龟市。青江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反正是说了讨打的话,然后被歌仙在工地上追的上蹿下跳。那时候是冬天,然后他们追到青江能活动的范围边缘的时候,歌仙突然不追了,然后呆呆地望着这里的景色——他看到了落满雪的丸龟城。

 

“何等风雅的场景啊……”歌仙认真的赞叹着雪中丸龟城的模样,然后决定在这里停留下来,一来二去,青江自然也就和他混熟了。

 

那么这次的这个大家伙,和歌仙有关?那样可更要把歌仙弄出来想办法问问清楚了。青江与歌仙虽然是朋友,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绝口不问对方不愿意提的那些事,歌仙偶尔讲些旅途中的趣闻给青江,青江则是每天都有各种黄段子和轻浮的调戏话语,有时候歌仙也会忍不住喷他:“你活着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那你以前又到底是什么人。青江这么想着回到石切丸的病房,看到他正在往自己的脚上贴符咒。

 

“这是要干什么?”青江有点好奇,他走过去蹲下来,盯着石切丸的脚看,石切丸苦笑一声,然后道:“可以的话我一点也不想用这个方法,不过现在是紧急状况,青江你能出去一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张符咒也贴在了脚上的石膏上。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青江不忍心告诉他10米之内自己的听力敏锐的可以听见羽毛落地,在门内门外根本没有区别,不过石切丸既然这么提要求,他还是站起来等在门外。

 

里面发出砰的一声,然后石切丸似乎咬住了什么,忍耐着剧烈的疼痛。青江盯着门板,然后他听到了——骨骼嘎嘎作响愈合的声音,碎片相互挤压,复位,石膏被撑的轻微碎裂的声音——他猜想,石切丸大概是用了负担很大的快速愈合一类的咒术。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石切丸在里面平复了一下声音,仍然带着一点虚:“青江,你可以进来了,已经结束了。”

 

青江叹了口气,一边开门进去,直接拐去厕所洗了个毛巾出来,然后拿着毛巾走到石切丸身边,轻轻擦了擦他的脸然后把毛巾递给他:“都是汗,自己擦擦吧。”

 

“谢谢。”石切丸接过来将脸擦了一把,脚上的符咒已经都不见了,变成了一堆灰一样的东西。他俯下身去,就和掰什么松脆的玩意儿一样把石膏掰了,露出一只完好无损的脚。

 

“这样应该可以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脚踝,青江在他身边坐下来,伸手指碰了一下:“你用这个需要很大代价是不是?”

“那是必然的啊,所有违背自然规律的咒术,不是禁术就是要消耗自身的生命力,不过也是有无可奈何的时候的呀。青江你都把符咒画好了?”

 

这话题转的未免也太过生硬,青江皱了皱眉头,把家纹的图样还给他:“我画完了,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也不是什么详细的计划,无非是想办法先让敌人露出正体再说,不管如何,一个妖物如果能让你之前一点都没察觉,那么恐怕要动用一些更加厉害的手段了,青江,接下来可能会让你有些难受,之后我会补偿的,忍耐一下好吗?”

 

青江并不很明白,不过他严肃起来,认真的看着石切丸的眼睛,问道:“你不会伤害我,对吗?”

 

“我向你保证。”石切丸同样认真的回答他。

 

青江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开始吧。”

 

石切丸将青江递还给他的纹章翻过来,然后将手掌放在上面,闭上眼睛,没一会儿青江感觉身体更重了,就好像那时候附在明子身上的时候,沉重的人类身躯那样,接着,室内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白色的小雨。

 

雨滴落在青江身上的一瞬间,烫的他就一缩,石切丸似乎早有准备,站起来走到衣柜那边,拿出了一件绿色的外衫,接着走回来,盖在青江身上,抚摸着他的脊背低声道:“如果困了或者累了,请不用担心的好好休息。”

 

青江真不想逞强,这场雨一定不是普通的雨,或许人类感觉不到,但是青江能够明显感觉到鬼气被冲刷了下去,他自己也因此而变得虚弱,一点儿也没跟石切丸客气,在床上挪了一点,然后一头往石切丸身上倒,下意识的开起了玩笑:“哎呀哎呀,把我变成这样,你可要好好负起责任哦……”

 

石切丸口中的符咒被他这么一打趣好像直接念错,愣愣的望着青江,青江听他没回应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还虚弱着就露出一个坏笑:“哦呀哦呀,我可忘记了你是,年轻的人类呢。对这种类型的玩笑很不擅长嘛……”

 

石切丸别开了视线,然后道:“……这样的话,一般都是少女说的吧?原谅我一时可没有反应过来。”

 

青江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终于在这个压抑的氛围下真心实意的笑出来,笑的他浑身颤抖,然后一个不当心,从石切丸肩膀上滑下来,石切丸赶紧伸手,就接住了青江倒下来的身体,青色头发的脑袋搁在他宽大的掌心里,竟然有些暖融融的。

 

石切丸也是第一次摸到竟然是暖融融的妖怪,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青江看着他笑:“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青江的人形化非常非常完整,柔软的发丝几乎像是上好的绸缎,身形缩下去了之后,带有一点少年味道的美丽脸庞,异色的瞳孔带着笑意——石切丸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妖物”天生就能魅惑人类了。然而地缚灵是不具备魅惑能力的,因而他也只能评价,青江是他见过的数一数二美丽的妖物。青江从他身上爬起来,石切丸那件绿色的外衫披在他身上太大了,也正因此才能为他遮挡雨滴,他注意到了石切丸的视线,露出狡黠的神情:“嗯嗯,很棒的表情哦?我感觉不坏呢。”

 

石切丸一下子扭开头,干咳了一声:“我们先把对方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找出来吧,以后我再请你吃团子。”

 

“我可以教你画团子以外的东西哦?”青江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确实收起了表情,没有再戏弄石切丸下去。石切丸重新开始念咒,这回他闭上了眼睛,青江老实的盖着他的衣服缩开一些,盯着石切丸的动作。

 

大量细碎的小纸人从阵法中跑出来,从门缝中,窗缝中跑出去,整个房间下雪一样都是纷纷扬扬的小纸人,青江开始感觉到难以抗拒的困意,他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视线中石切丸的背影也好像开始发起了光。

 

青江模模糊糊的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在细密的雨声和漫天的纸片中注视着石切丸。

 

神官大人就是有天赋,浑身散发着好闻的气味,现在还会自己发光了,上一次看到这么让人感觉舒服的人类是什么时候了呢……青江眨着眼睛,然后终于感觉困意支撑不住,重新挪回石切丸身边,道:“我睡一会儿……”

 

石切丸顿了一下,温和的摸了一摸他的头发,将他扶起来一些让他枕着自己的腿:“请不用担心。”

 

青江的瞳孔猛地一缩。

 

啊,这样的人类,还有一位是……

 

同样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石切丸道:“好好休息吧,青江。”

 

——“好好休息吧,大将。”

 

青江成为地缚灵之后,很久都没有睡觉了,也没体会过睡得这么沉的感觉,导致石切丸喊醒他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雨已经停了,医院的鬼气被冲刷的很干净,于是很明显的,他也感觉到了,唯一的鬼气的中心在哪里。

 

石切丸站在窗边,皱着眉头往外望,青江爬起来,走到他身边,也往外望。

 

依旧是那片红梅林,只是它的正上方有一个黑色的球,非常缓慢的吸收着医院里的人的生命力。石切丸看青江来了,让开一些位置道:“那东西现在姑且应该因为我的法术睡着了,我去看看情况,你不要贸然接近。”

 

“你的脚……啊,已经不要紧了是吗。”青江看了看他的脚腕,看上去行走已经没有什么异常了。石切丸点点头,随即又像是为了安慰他似的,道:“你的朋友也没事。”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完全被染黑的,之前放出去的小纸人,递给青江,青江接过来,就看见上面歌仙用颜色更深的黑色墨笔写着“无事,勿忧。”

 

“嗯,看起来他果然知道些什么啊。”青江盯着这行字,然后抬手,小纸人在他手心里化作灰烬。石切丸似乎也不介意这么一个纸人,向他点点头:“那我去了。”

 

青江哦了一声,拿起刀就跟上去,石切丸一愣:“我不是让你留下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答应了?”青江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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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