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狼

© 光狼

Powered by LOFTER

【石青】落樱·番外《樱雨》

食用前提醒:是的如你所见是珥加理和砌君的故事XDDD

我的宗旨是,没有任何一对石青应当BE!【咳

所以捏了个HE的,樱雨珥加理被强行带走后的番外

谨慎食用,私设超多

————————————————————————

出城有一段时间了,连日阴雨连绵,连着天气又回冷了一波,珥加理有点儿倦,蜷在马车里打瞌睡,外面吵吵闹闹的,因为是难得的集市,这让他睡也没法睡得特别安稳,连日来的颠簸又让他有点儿发烧,这具身体的缺少锻炼现在他才意识到,不过也毫无办法,他只能把行李堆到头那边枕着,闭着眼睛权当是养神。

 

砌君去买东西了,本来也有问他要不要去一起逛逛,珥加理毫不留情的回绝,他也没说什么,笑笑之后替他关好了马车的门:“那么,在这儿等我哦?等我们到了鸟羽就可以休息了,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产,用那些拿出来的钱财应该是足够置办的了。”

 

珥加理只是蜷着,并不愿意与他说话,砌君也习惯了,说完便给马车落了锁,走远了。珥加理推了推门,果然是推不开的——他也早该意识到了,砌君的底线现在就是他绝对不能逃跑。

 

他不是没有跑过,无一例外被抓了回来,折腾的几乎快要死去,也没能跑掉。逐渐他也就死心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被天皇所厌倦,孤苦伶仃的飘在世上,也没有任何人是他的朋友了,在砌君的身边竟然是最安全的。

 

他知道,心里却还没能完全认命,一个让他感到恐惧的人会给他安全,他怎么也无法相信。

 

只要不惹砌君生气,砌君大部分时间脾气都很好,待他也很温柔,但是颠沛流离的生活倒底比不上之前锦衣玉食的日子,珥加理半眯着感觉到模模糊糊将要顺利睡去的时候,锁传来打开的声音,他都不想坐起来,就这么躺着等砌君打开门,一阵凉风钻了进来,砌君拎着两袋东西,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啊呀,在睡觉?”然后把东西放到座椅后面的置物处堆好。珥加理缩了缩身子,然后感觉到砌君放好东西之后,伸手来拉他。

 

他不愿意起来,才有些困意,脑袋又发沉,砌君轻声哄道:“到了大一些的城镇,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现在先起来,披条毯子。”

 

珥加理挣了一下,砌君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人拎起来,但是一松手人又耍赖似的躺回去,砌君不说话了,又把他扶起来一次,珥加理又倒回去,挑衅似的看着他。

 

“珥加理。”砌君的笑容收了起来,语气里带上了威胁的意味。珥加理知道再这么下去怕是自己讨不了好了,不情不愿的坐起来,砌君重新笑起来,拉着他的手替他整理好衣襟,接着摸了摸他微微发热的脸颊,目光有些痴迷,但又十分克制的只是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出发了哦。”

 

珥加理披好了厚厚的衣衫,觉得自己好上不少,在慢慢动起来的马车后面翻着砌君刚买来的东西,一些干粮,衣物,还有几样小东西和一张小板凳,他又翻了翻,从底下拽出一个拿泥口封着的壶出来,晃了晃,听见里面有液体晃荡的声音,也不问砌君,自己起开一点泥封闻了闻,竟然是一小壶酒。

 

他现在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偷喝,哪怕想气气砌君,一想到喝完要是醉了头只会更疼,就抱着壶不高兴了起来——不,应该说他从出城之后就没高兴过,也没给砌君好脸色,但是男人就当没看见似的,固执的强迫自己留在他身边。

他应该是恨这家伙的。

 

抱着酒壶,在马车的摇晃中,他终究是困倦的把头搁在手上,脸颊碰到的手背有些凹凸不平,正是砌君留下的那个创口,要治好它也着实花费了一段时间,现在也已经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疤,更多的是一种鲜明的恐怖的意象,和小元他们的尸身一起,纠缠在他的梦里。然而他早就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他也未曾做过什么光彩的事,人生到现在说起来全是在丢脸,那么现在的糟糕境地还不是自找的。

 

马车的门缝里可以看见在前面驾车的砌君,挥动马鞭的手冻得通红——如果没有遇到自己,他还是那个小村子里受人尊敬的,高洁神圣的神官大人。

 

珥加理坐在车里慢慢的冷笑起来。

 

有什么关系,现在也不过是彼此彼此的两个家伙。

 

马车又走了将近一天,总算是赶在入夜之前进了鸟羽,珥加理颠得浑身都快散架了似的,一路上也无心欣赏风景,浑浑噩噩的半梦半醒的一路坐过来,然后砌君又打开了车内的门板。

 

他被冷风吹得清醒过来,一没注意,抱着那壶酒竟然抱了全程,都被他的体温捂得温了,砌君向他伸出手:“找到住的地方了哦?来,下来吧。”

 

砌君若是在有人的地方带着他走,必然要牵着他——确实得牵着,因为不牵就会跑。一开始是绳子,不过砌君在发现了珥加理对于这种牵法其实非常愤怒之后,就变成了牵着他的手。

 

行李自然也是没敢让珥加理拿的,珥加理近期才老实一点儿,刚出来那阵儿一逮到机会就制造破坏逃跑,倒是把砌君练得强壮不少,一个人拿起了三袋的行李,拿根绳串好给背着,牵着珥加理的手走进客栈:“请帮我们烧一下洗澡水——嗯,就是刚刚新要的那间房间。”

 

砌君背的一身都是,珥加理却啥也没拿,就抱了一壶酒,周围人看他的眼光也自然就怪怪的,他有些不自在,移开了四处打量的视线,跟在砌君后面心想还是快点进房间吧,但是才走一步,袋子破了,他们的钱袋子沉重的咚一声砸下来,钱币小小的散落出来,砌君一声惊呼,却又没手去捡,珥加理也是一愣,然后低下头。

 

他能感觉到不少在旁边喝酒聊天的平民看见这么多钱都一下子愣了,客栈大堂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那些钱币,砌君为难的看了看珥加理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钱,最终还是准备放下自己身上的行李自己去捡,珥加理皱了皱眉头:“你可以松开……”

 

砌君瞪了他一眼,握的更紧了,然后费劲的蹲下,捡着一枚枚的钱币——珥加理看着他气不打一处,索性也不帮忙,就皱着眉头等他捡完,把袋子费劲的用单手调整了位置,夹着钱袋站起来:“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明明松开就好了?”珥加理一边上楼,一边试着甩了甩砌君的手,砌君的力气陡然加大,指掌间传来的剧痛让珥加理面色一扭曲,不说话了,安静的被他牵着。

 

……何等的不便啊,不光是牵着手这个动作,光是带着自己,就是何等的不便啊,自找麻烦的家伙。珥加理苦中作乐的想着,一进门就被甩到了床上,砌君将行李收拾起来,珥加理抱着那壶酒,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抱着的意义,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砌君又生气了。

 

这也是常有的了,他每隔几天就能把砌君彻底惹毛一次,惹毛之后倒不会被打,但是哪里要遭殃他也是清楚的。

 

他把酒壶放到一边儿去,蜷在床脚嘟哝:“这样的话,我明天不要出去了,我要睡觉,我要睡一整天,我头疼,你待会儿轻点……我……”

 

洗澡水送上来,他看着面色不善的砌君心里恐慌,但是完全没法逃跑,只能忐忑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折腾,心里头懊悔他怎么会曾经期待这种东西——他被揪起来一把按进洗澡捅里,一下按的太狠,头都没过了水面,虽然立刻被拉了出来,但要被溺死的恐慌感还是让他无力的讨起了饶:“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走我不走……我不……”

 

砌君抹了一把他湿淋淋的脸,松了手自己也脱了衣服挤进来,掐着他的下巴吻上去,珥加理浑身湿透,狭窄的浴桶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毫不意外的又被按着凶狠的做了起来。

 

他头晕脑胀,搂着砌君的脖子生怕自己无力的滑进水里,而砌君也牢牢地抱着他,固执的在他身上留下大量的痕迹,珥加理不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疯,咬的比往常都凶狠,浑身一会儿这儿痛一会儿那里痛,又和快感混杂,让他崩溃的大喊出来:“不要咬了……不要……不要……我真的错了……错了……”

 

毫不意外的,被捞出水盆之后也没有被放过,什么时候结束的,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印象,有些地方都被咬破了,隐隐约约的发痛,他蜷在砌君的怀里怕的不行——是真的怕,每次被他这么折腾的时候,他真的有会被这家伙一不高兴就要掐死的错觉。

 

但是第二天他还是活蹦乱跳的醒了过来,砌君叫了粥,他们的行程因为有之前天皇给砌君的大把赏赐,只要不是铺张浪费就不会缺钱,珥加理木然的半躺着,张嘴吞下砌君喂过来的粥,然后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能放过我?”

 

“是你先找过来的啊,珥加理。”砌君又舀了一勺,好脾气的回应,然后把粥喂过去,珥加理抬了抬手:“现在有什么意义吗?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在找你麻烦,脾气又烂又是天皇讨厌的人,你带我和带个累赘有什么区别?”

 

“你是故意要当累赘的,什么时候肯改一改,我会更高兴,但你就是不改,我也不会难过的。”

 

一碗粥喂完,他理了理珥加理的刘海,轻声道:“现在你只要在,我和你已经是一路人了。”

 

珥加理倒回枕头里,拒绝说话了。砌君拍拍他的肩膀,给他盖好被子:“昨晚你说你要睡一整天是吗?那就睡好了,鸟羽还不错,我去看看有没有出售的地产,你不适合在路上跑,能定下来,还是定下来为好,你好好看家,昨日在集市上我也买了几本书,你要是无聊了,自己可以翻着看。”

 

珥加理没动静,砌君提高了声音:“听见了就回话。”

 

“听见了。”他连忙道,砌君满意的拿了个小点心喂他,然后道:“我雇了人看门,有什么事喊那个人,他会帮忙喊老板来。”

 

果然还是不可能给自己留机会。珥加理也料到了,他背对着门口,没一会儿听到砌君出去的声音,昨晚又被做的差点儿没晕过去,他提不起力气起来,摸了砌君留下来的书,不少有不少话本,也只好靠此来打发时间。

 

“凄然的女鬼微笑着,怀抱着她的孩子,靠近了负心的武士,武士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举起刀来,喊着不要过来,一刀将她的孩子劈做了两半。她发出一声尖叫,又伸出双手:‘那么,请抱抱我……’,武士依旧举起刀来,毫不留情的斩了她。”

 

珥加理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似乎被影射了,又觉得是自己总是被砌君这么拽着,无聊过了头,又翻过一页,武士斩掉的女鬼哀哀哭泣着,接着哪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珥加理真的听到窃窃私语声。

 

他吓了一跳,坐起身来,左右环顾着,那声音又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就在门外,有人小声喊他:“客官,客官,您睡了是吗?”

 

刚才没听见,现在听清了,珥加理松了一口气,果然不可能有什么鬼怪这样找来,想应一声却想起嗓子大抵是喊得哑了,便索性下床,穿了外衫和足袋,脚还没塞进鞋里外面传来:“嗯,看来他是睡了,进去吧。”

 

珥加理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门悄无声息的开了,然后两个人拿着刀走了进来——对方看见他还醒着,也是吓了一大跳,珥加理猛地站起来,左右寻找着能做武器的东西,接着苦笑着想起砌君哪里给他留了这种玩意儿。

 

对方拿着刀,蒙着面,显然不像是好人,但是打扮来看也就是乡野的村夫,照原来来看,估计是来谋财——钱包还在砌君那儿,他可是什么也没有。不过他倒是没慌,借着桌子和那两个人保持着距离对峙着:“……你们是谁!这是做什么?”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珥加理,冷笑道:“把钱交出来,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啊呀,不好好的辛勤劳作,倒想着夺人钱财了——不过也不是不能给你哦?”珥加理心中的猜测被落了实,大约也就明白了,想来是昨晚露了财,引得这帮村夫开始贼胆包天了,不过两个农民而已,珥加理的惊讶逐渐转为火气,从桌子后面绕出来:“来呀?过来,我告诉你们钱在哪儿啊?”

 

他也不是一点儿防身都没学,更何况应付这种小贼,甚至不花什么力气,扑上去闪过几个劈砍一顿揍后,对方的小刀就被自己夺了下来,珥加理一手一把的举着,瞄了一眼门口,已经没人了。想了砌君拜托的那个看门人也不是什么靠谱的货色……等等,这样一来的话!

 

他的心里突然猛地一动,踢了踢被自己拉得脱臼关节在一边呻吟的两个贼:“喂,钱可以给你们,把我带出去。”

 

逃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对方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个看上去瘦弱的青年面上的表情时怒时笑,珥加理又猛地踹了一脚:“不走?不走那我就动手了哦?我猜猜……光天化日,我还在客栈里,你们就敢冲进来,那么你们干脆就是客栈里的人是吧……”

 

他拿刀尖挑开其中一个人蒙面的面罩,嗤嗤笑了起来,可不就是客栈老板,敢情还是个黑店——不过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把刀收进怀里,索性不理这两个人,抬脚就往外走。砌君不在,客栈里零零散散的有其他一些没察觉动静的旅客,珥加理已经很难再有紧张或者激动的感觉了,只知道闷头赶紧往外走,仿佛再晚一步,又要被捉住,被带回去。

 

被带回那个……

 

砌君待他不好吗?倒也不是,砌君已经在竭尽所能的在预算范围内把好东西都留给他,顺着他,哄着他——但是珥加理根本无法面对他。

 

他朝着客栈门口快步的,几乎是小跑着出去,那种恐惧折磨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好好的面对砌君,更不要谈真的和他在一起,不仅仅是恐惧,对于砌君的怨恨,还有对于自己的自责,都让他宁愿一个人走下去。

 

然而这是他多少次出逃了呢?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脚踏上街道的一瞬间,早春的细雨几乎让他目眩神迷,他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走在外面了。

 

这一回砌君不知道,他将会是自由的。

 

珥加理这样想着,麻木的面颊却并无法露出笑容,只是机械的抬起脚往前跑了起来,然而没跑多远,突然一棍子打上了他的后脑,他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然后整个人又一阵剧烈的眩晕感,意识沉入黑暗。

 

“奶奶的,竟然敢打老子,真当老子手底下没人……”

 

这回不是被砌君抓住了呢,但是却是被那几个贼给坑了。珥加理醒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清点着从珥加理房里搜出来的行李,珥加理感觉到自己半个身子悬空着,扭头一看哑然失笑,枯井。

 

要死了要死了。

 

“钱呢?!”对方为首的那个狠狠的推了珥加理一把,珥加理差点儿没翻进去,自暴自弃的笑道:“没钱,被同伙拿着跑了,我没钱。”

 

“……妈的,穷鬼!”

 

被打了,珥加理缩起脑袋,咬着牙忍着被揍的感觉,甚至还能苦中作乐的想啊呀,那还是砌君咬的轻一点儿,而且至少他不用担心被扔进枯井里。他突然感觉到委屈,开始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像哭一样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吓人的很,围着他揍的那几个人都面面相觑,然后有人道:“你干什么!你嚎什么呢!钱呢!说出来你同伙在哪里!不说我们把你扔进去!”

 

“同伙?那你们还是快走,他来了的话,他会杀掉你们。”

 

对方又狠狠踹了珥加理一脚,珥加理感觉自己半个脑袋都几乎支进了井口,倒是意外的平静:“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要是发现我不见了,天涯海角也会追来,所以你们别和我呆在一块儿。”

 

对方接着骂了什么,干了什么,他恍恍惚惚的似乎在听着,却又一点也没听进去,最后似乎终于有人耐心耗尽,抓住他的脚一翻,他栽进了井里。

 

一阵剧痛,他眼前模糊,摔进了一堆枯枝残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逐渐的流失。

 

啊啊……真是悲惨的……结局……

 

他又昏了过去,这一次,他确实好好的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睡起来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一开始还颇为平静,井口也没有人,也没有砌君,就他一个,躺在狭窄的井底,被刮到的手腕传来剧痛,他完全动弹不得,虽然目前还活着,却肯定会悄无声息的死在里面了。

 

砌君一定很着急呢。他呆呆地看着井口的天空,雨滴不断地飘落下来,他没有思考过自己会怎么样,倒是愣愣的开始回忆起自己刚见砌君那会儿,砌君穿着神官的白狩衣,举着御币,低声念着祝词的模样。

 

那是他爱着的神官大人。

 

如果是那样的神官大人的话,能救我呢,但是砌君现在已经不能了。

 

他又躺了一会儿,天色开始暗下去。

 

躺到半夜的时候,他开始感觉到不安了。

 

没有一个人来找他,没有一点儿动静,他饿了,也很累,也很痛,并且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感觉到死亡正在逼近他,哪怕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种日子过了也是白过,还不如投胎重来活的堂堂正正,真正面临的时候果然还是会怕的不行。

 

“要死……要死……”他想撑起身体,至少坐起来,却感觉到双脚被卡住,使不上力气,他只好继续躺着。

 

寒冷已经浸透骨髓,他越来越怕了。焦躁不安的动着唯一还能动的脑袋,开始胡思乱想,这样下去,恐怕会先饿死。说起来,当初看砌君吃的也很简单,也就小米饭加几样小菜,那个村子也并不富有,他是怎么长的这么壮的?还有神社原来也教剑术的吗?他第一次知道。

 

小元曾经疑惑的不行的问自己,为什么是砌君呢?说实话,虽然是个非常美丽的人,但是砌君的美丽,绝非那种无法取代的美,当初的珥加理还不是勾勾手指,就有一堆更加美的动人的人自愿与他上演风流的逸事。砌君又古板,又是次次拒绝,他却非得凑上去,甚至把自己满心欢喜的送给别人,不要脸的程度确实是前所未有,然而他也半点儿没觉得哪里不好,一心一意想要那个人罢了。

 

那个人有什么好的呢?

 

他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神官的砌君,轻轻伸出手来抱住他——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做那些旖旎的幻想,就只是抱住而已,他竟然久违的感觉到了欣喜的战栗。

 

“砌……君……”

 

枯井的底部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平凡的,坚定的,抵抗着巨大的诱惑的,却依然没有屈服的砌君。

 

“砌君……”

 

天啊,那个姿态,不正是自己一生都在憧憬的样子吗,已经无论如何都打不到了的,那样的姿态。然而现在已经太迟了,他将那个人拽上自己的床的一瞬间,不是砌君杀死了他——砌君从来都没能忍心真正下手杀死他,而是他杀死了砌君。

 

他把他心目中的那个美好的憧憬,亲手杀死了,又统统怪罪到砌君的头上去,肆意的感到现在的砌君可怖——自己就该烂在这种地方,一个累赘,一个拖累他的人,一个杀人凶手。但是无论现在珥加理如何自我反省,煎熬着那点儿脆弱的良知,也没有半点儿结果了。

 

他会死呢,会死吧。

 

又过了几个时辰,他觉得自己已经手脚失去了知觉,疼痛都消失了,浑身已经冰凉的发麻,对于死亡的原始恐惧终于取代了一切想法,他开始渴望出去。

 

“不要……呜……不要在这儿……我……”

“我想出去……”

“我想……”

 

他的诉求并没有任何人会应答,珥加理茫然的用不痛的那只手臂敲着井壁,甚至已经不知道该喊些什么好,这里没有听到有任何人的脚步声经过,他喊了又有什么用,但是他怕,敲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大喊出来:“——砌君!”

 

倒头来,他也只有砌君可以喊。

 

“砌君……!砌君!砌君!砌君……救我……砌君!”

 

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是徒劳的大喊着,雨水流进他的嘴里,倒是润湿了他的喉咙,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喊着砌君的名字,然后井口竟然传来了动静,一声惨叫,然后砌君拽着一个人一把磕在井口,自己探头往下看:“珥加理!!你在里面吗?!坚持住……坚持住!我来了!!”

 

珥加理的瞳孔猛地缩紧,另一个人正是那个客栈老板,看上去已经被砌君打的面目全非,含含糊糊的道:“他在这里他就在这里……”珥加理伸手在空中挥舞着:“砌君……砌君……”

 

别说怕了,他现在比孩子都还不如,砌君把人踢到一边,然后又是一阵惨叫之后,一根绳子垂下来,珥加理一把拽住,却没有力气把自己撑起来,哀哀的又叫了一声砌君,砌君二话不说,拽着绳子绑在了附近的打水桩上,然后顺着绳子就滑了下来,一把将珥加理拉了起来,单手牢牢地抱在怀里。

 

珥加理感觉到人的体温的一瞬间,紧绷的身体顿时失去所有的力道,只剩下胳膊牢牢地,死死的抱着砌君,他甚至没能坚持到被拉出去,就在砌君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或许又是有一点感觉的,砌君抱着他,找遍了医生的事,他又模模糊糊感觉得到,他是如何上药,如何被砌君抱在怀里,如何被带进温暖的屋子,搓热手臂,理顺头发,换好暖和厚实的衣衫。

 

……白衣服。他睁开一点眼睛,看着几乎要落下泪来的对方,注意到他醒了,砌君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压着哭腔的变调:“没事了哦……已经没事了哦,下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下次不会有这种事了……”

 

他从心底里浮上来安宁感,主动地伸手,摸了摸砌君的脸,砌君愣了一下,稍微松开他一些:“……珥加理?”

 

他在砌君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梦里黑衣的,正装的神官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支樱花,上面有打着结的书信,珥加理屏住呼吸,走到他的身边去,砌君向他递出花枝。

 

珥加理接了下来,却也没有拆开看,伏下了身子,侧躺下来,躺在砌君的膝盖上。

 

他休息了足足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砌君知道他没法下床,却也不敢走开太久,他们还住在鸟羽,珥加理倒是交了几个朋友,几个农户家的小孩,心性纯洁,自然也不会在意看起来古怪不已的珥加理,珥加理也难得出奇的有耐心,哄着小孩儿玩。砌君来去匆匆,不消十日,隔壁叫鸣月的小姑娘就告诉珥加理:“珥加理珥加理!你知道吗?村口的那家客栈的店主,突然说要离开鸟羽哦?”

 

“是吗?还有这种事情?”珥加理心想居然还能活,他险些以为那人定是活不成了,手里替小姑娘扎发辫的动作不停,小姑娘还小,晃着腿嗯了一声,然后很快又转开了注意力:“对了,和你一起的那个高个子叔叔,为什么老是看不见他啊?”

 

“哦,你说他?他有事要做呗。”

 

“可是他不来的话,珥加理你就没法出门,那样的话也不能和大家一起玩了啊?”

 

珥加理顿了一下,接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扎好了哦?起来吧。”

 

鸣月欢呼一声站起来,摸着自己的发辫赞叹的道:“珥加理你会的真的好多啊,这种样子的小辫子,我见都没见过,你就能梳出来,啊啊,真想和大家一起玩啊,让他们都知道你有这——么厉害!”

 

珥加理知道,她的意思是以为自己腿受伤了,不能下地,但实际上他受伤的是手,那处枯井荒了很久很久,里面堆满了层层落叶,他没有摔伤,除了刮到井壁的部分。但是砌君不会放他出去——不,其实也不是那样。

 

“就像你出门要和你妈妈说去哪里,不然你妈妈会担心一样,他也会担心我,所以他不在的时候,我还是呆着吧。”

 

小姑娘并不是很懂,不过砌君已经回来了,推了门,拿着一张地契放进柜子,接着看见了鸣月,笑眯眯的摸出一个饼来:“哎呀,鸣月来做客啊?这个发型珥加理帮你梳的?真好看。”

 

“是吧!是吧!”鸣月得意的甩了甩脑袋,然后摸着发辫道:“我去给大家看!”欢快的跑了出去,珥加理往床内侧缩了一点儿,让砌君有位置坐下。

 

“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砌君擦着手,坐过去,摸了摸珥加理的手臂,珥加理道:“在恢复,你把客栈里的人赶出去了?”

 

“留了一命。”

 

“哈哈……”珥加理低头笑了笑,砌君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回过头:“那家店,被我抢下来了——这样一来,也可以以此为生了。”

 

“哦哦,了不起了不起,不愧是神官……哦不,不愧是砌君。”

 

砌君神色复杂的看着珥加理,珥加理在轻轻的鼓掌,手臂受伤,他还不能鼓掌的太厉害,然后就被捧住了脸,吻了吻嘴唇。

 

“……我就不问你,你为什么在制服了对方后,一个人要走的事了,但是那之后,你都有点怪怪的……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你说出来。只要不是想走,我能做到的,我都全部……全部……”

 

“住嘴啊,我还没能完全调整过来呢。”

 

砌君不说话了,但是探身过来,抱着珥加理:“嗯,嗯那我不说,你想去哪里吗?我陪你。”

 

“是你看着我吧?”珥加理笑的越来越大声,然后突然停了,砌君心里一震,立刻去看他的脸,却发现他是真的笑的柔和。

 

“我是一个卑劣的人,想着去死算了,最后还是后悔了,求你来救我。是啊——如果不是这种不要脸的想活下来,我怎么会现在沦为这种地步,如果我一开始就和父亲母亲一起去了的话,现在没准还是个史书里的榜样……而不是这样……”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扣着砌君的手指,握紧了,吻着他的嘴唇:“我也不会看见你,憧憬了你,然后杀死你,现在我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但是我还活着。”

 

“谢谢你救了我。”

 

砌君反而有些楞,抱着珥加理好久,待他平静下来之后,恍然道:“我好久,都没看见你这样的表情了。”

 

珥加理靠在他的胸口笑出来,松开他的手指拽住他的衣服,抬起头,吻着他的唇角:“是啊,你看的更多的是这样是吗?来啊?抱我。”

 

诱惑的表情,他已经太久不做,甚至有些僵硬了,却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初春过去,天气暖和了起来,枝头的花也渐渐变作了新长的绿叶,鸣月跑来村口的客栈,推给柜台上几个铜板:“珥加理珥加理,要一壶酒。”

 

“……嗯?噫,都说了别把这里当打酒的地方啊,三个铜板只能打一勺哦?我来……”

 

鸣月一挥手,直接抢下珥加理手里的勺子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壶:“叫你打,不知道又要浪费掉多少,砌君叔叔既然不在,我自己打吧——说起来真少见呢,砌君叔叔竟然不在?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块儿的吗?”

 

“进货,去镇上的集市了。”珥加理双手撑着柜台的台面,咬着零嘴的花生,鸣月打好了酒,把勺子放回去笑道:“哎呀,那你要不要偷个懒?上次你教阿左写诗,他还老想着再问你学一点儿呢!”

 

“不了不了,我等砌君回来,我们一起去。”珥加理摆摆手,捏了个花生递给鸣月,鸣月欸了一声,不客气的接过来吃掉:“你们关系真好呢!”

 

“啊,那样说的话,其实砌君和我可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呢——”

 

“什么什么?”小姑娘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支着耳朵听漂亮的掌柜讲话,就听到一句:

 

“他是我的同类哦?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鸣月想了半天,也没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出去的时候,砌君倒是正好回来了,朝她笑了笑,便带着礼物走向柜台,她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看见砌君伸出手来,珥加理顺从的将手放进他的掌心,然后他俩一起坐在了柜台后面。这样一来珥加理剥花生都不方便了,却也不松开。

 

她觉得虽然不懂,但是很美。


评论(31)
热度(473)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2015-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