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狼

第十二章

京极礼臣给他发来了酒会的邀请，不久请帖也正儿八经的递到公司里，三条大楼已经过了警戒期，石切丸带着青江重新回去工作，每天下午去烛台切的诊所，烛台切的疗法放的似乎非常缓和，青江感觉变成了每天就只是聊聊天，他也问过烛台切自己需不需要吃药什么的，烛台切只是笑了笑：“着急也没有用的。”

 

好吧，着急没有用。青江对着茶水间的镜子咻的收紧领带，他难得把正装从柜子底翻出来，上午送去干洗外加烫了一下，晚上就要去那什么酒会了。上次穿这个时候还是要来接受石切丸的“面试”的时候。他还在扣扣子，石切丸端着咖啡从他身后经过，看见他，放下咖啡走过来帮他整了整领子：“今天要去了？”

 

青江看了他一眼：“是呀——”然后立刻打断石切丸张口要说的话：“我自己去，不用送我，别担心了。”

 

石切丸还是显的不太放心，伸手去摸青江的口袋，青江抬起手臂随他摸，然后手机被摸了出来，石切丸拎着放在他面前：“给我的号码设置一个便捷呼叫，万一出了意外我能快点赶过去。”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青江笑出来，但还是把手机接过来设置，西装在他修长的身材上绷出好看的线条，石切丸的视线在他设置的时候从头细细的看到脚。青江刚说了一个好了，突然就被亲了一下。

 

青江摸了摸脸，露出一个坏笑：“你这个动作我很喜欢，作为奖励我会早点回来。”

 

石切丸也笑了：“那我有没有把你亲到不去的选项？”

 

青江耸了耸肩，绕过他走出去。他还得去买顶帽子，如果雇主真的是安纲，他可是和安纲打过一个照面，暴露了就不好了。而且这回只是确认一下就走，他原本就不想多留。

 

京极家这次搞得十分气派，酒会的地址在一个挺大的洋馆，倒不是以往的什么pub包间挤一挤，青江到的不算早，进门出示请柬进去，然后立刻就是一阵发怂想悄悄溜走。

 

歌仙和蜂须贺虎徹在一边聊天，暂时没看门口，青江把帽子戴到头上，悄悄地想拿两杯酒先去给他俩灌上再说话，结果还没溜出几步，后面传来歌仙的声音：“今天他说……青江？”

 

青江浑身僵硬，老老实实站住，然后回头笑了一下。

 

歌仙错愕的看着他，蜂须贺也吃了一惊，然后比起歌仙，他先提高了声音：“我说你——！出去旅游压根不联系我们一下，难不成在外面遇到什么美人不成啦？连手机都换了？真是该罚啊！”

 

青江先是一愣，然后看歌仙一副把话吞回去的样子，明白过来还没把自己和三条的事情告诉蜂须贺，立刻打了个马虎眼：“哎呀……玩的时候手机弄丢了，好久不见啊蜂须贺，虎徹家也来吗？”

 

“这一片可是都收到请帖了。”蜂须贺走过来，递给青江一杯香槟，然后突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青江，露出一个微笑：“你玩的不错？气色都好了很多啊？”

 

歌仙在旁边一听，也跟着打量了一下青江，然后双眼都几乎要冒火。青江心想糟了这一脸的“老子在担惊受怕你吃香喝辣？”是要跟自己算账啊？赶紧逃避话题：“也没有……一直就那样。”

 

蜂须贺拍了拍他的肩：“看你没事我也放心了，好几个月都没见到你了，每次问起歌仙都说你跑去哪里玩了，我都快以为你们联手瞒我事呢！”青江一边喝酒一边笑道：“怎么会呢，有什么必要嘛。”然后蜂须贺笑的一脸温柔：“反正要是真让我发现你俩瞒我什么事，大不了先打断你俩的腿我们再解决问题。”

 

青江一口香槟好险没喝进鼻子，不过随即他算是找到了脱身的方法，冲着远处招招手：“国广——”

 

堀川听见他的声音一回头，然后显的十分惊喜：“哎呀，青江你来了呀？”跟着他一起回头的还有和泉守兼定，还有长曾弥虎徹——显然刚刚和泉守和长曾弥在聊，旁边的蜂须贺立刻就浑身透露出不爽了：“这个私生子又自己跑出去干什么……！真是的……！”

 

于是堀川过来，蜂须贺气呼呼的过去找长曾弥算账。堀川握了一下青江的手：“谢谢你肯来。”

 

“也不完全是帮你的忙，我也有想解决的事。”青江朝他笑了一下，堀川吐了吐舌头，然后歌仙也凑过来：“……事情怎么样？”

 

青江不确定他这句是对谁问的，不过堀川已经开始回答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估计确实就是京极礼臣了。”

“说什么呢？”青江左右看看。

“继承者，今天这场酒会的目的，是京极家确定继承者是京极礼臣，然后京极老爷子渐渐开始隐退——所以搞得这么夸张。”堀川小声道：“对了，青江你的事情我和之定先生已经说过了，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不过呢——歌仙一胳臂勾住青江的脖子，咬牙切齿的微笑：“笑面青江，闹失踪，很风雅嘛？”

 

堀川微笑：“你们聊，我去给兼先生还有虎徹先生们拿点饮料。”

 

不不不堀川等等！青江想跑未遂，然后被歌仙强行拖到角落，接着小声开始痛骂：“你的手机拿来当砖块用的不成！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回？！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家附近前前后后换了几拨人？就连房东婆婆这种普通人都觉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知道吗！”

 

青江老实低头挨骂，自己这几天确实是见色忘义的挺彻底。歌仙拖了张椅子在他对面气鼓鼓的坐下：“三条大楼都封了，石切丸的住址我也不清楚，你又什么消息都不回，我都要以为你被撕票了，然后你——”他啧啧啧了几声，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妈的在吃香喝辣？”

 

青江心想难不成石切丸真把自己养胖了不成，但总归要辩解一下，结果一抬头，看见歌仙的眼神，他的狡辩变成了：“……呃，抱歉，我没料到这么让你担心。”

 

歌仙看上去想一刀捅死他，不过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把情绪缓和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所以，你具体出了什么事？就算是吃香喝辣也说一声，什么理由让你手机都分不出心来看？而且你出门之前我记得……”他盯着青江：“你又复发了是不是？”

 

青江别开视线：“好吧，这个也是一半理由，不过我找了医生……不对，石切丸帮我找了医生。”

 

“石切丸？”歌仙有点意外：“他还帮你到这份上？”

 

哦——这个事情。青江觉得说出了大概要吓到歌仙，伸手把他手里的酒杯先夺了，放在一边，然后道：“我和石切丸在谈恋爱。”

 

“你说放出来的那个假消息？哦他要保持这个假象所以不得不照顾你啊。”歌仙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想过去，青江举起手：“不、不不，歌仙，不是假的，我真的在和石切丸谈恋爱。”

 

歌仙笑了：“你他妈还讲笑话？那我还和快餐店服务员的小美虐恋情深呢，别转移话题！”

 

青江沉默了，无奈的盯着他。

 

歌仙环抱双手等了半天，然后脸上的嘲讽笑容慢慢消失了，然后变成了一种惊恐：“等等，你真的在和那个……石切丸谈恋爱？他喜欢男人？”

 

青江干笑了几声：“是哦，总算明白我没说笑话了？”

歌仙的表情变幻莫测，然后突然一把攥住青江的肩膀：“……你瞎了不成？！被什么迷了心窍？”

青江都要被他的反应给吓笑：“喂喂干什么？我还不能和他谈恋爱了不成？”

歌仙做出一个空手一捏的动作：“他弄死你是多么简单的事情？你自己想想？我以前觉得你还挺聪明的，怎么干出来的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子初中生追上社会男士的剧情？！三条家的人不说别的，你哪来的胆子信？”

 

青江被他晃肩膀晃得稍微有些晕，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都知道，然而有什么用，我就是喜欢。”

 

歌仙用见了鬼的眼神看他，青江掰着手指头跟他道：“你看，反正我也根本不能反抗，宁愿把强奸变成合奸，如果有一天真的……真的有撕破脸皮的时候，我还能有个念想。而且……”

 

歌仙惊恐的看见青江的眼神变得十分柔和，拖住自己的椅子往后一拉离他远点：“……你认真的？”

“有什么关系。”青江翘起二郎腿，脚尖一晃晃的：“他真的对我很好。”

 

这句句子光用说的太过苍白，然而青江一闭上眼睛，想到的竟然都是那些细小而温柔的细节，但是歌仙说的也对，他如在梦中，充满了一种想及时享乐的心态，总怕一下子就风云突变，就和自己看过的很多场所谓恋爱一样一下子什么都不剩了。

 

但即使这样，他想想石切丸，还是心动的厉害，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歌仙拒绝和热恋中脑子发昏的人进行谈话，然后敲着桌子：“所以吧——你就是有了男朋友然后就啥都不管了？”

 

“就当我放了个假呗。”青江懒洋洋的道，歌仙差点一拳头敲上来，然而那边客人越来越多，逐渐他们所在的角落也不是那么适合谈话了。

 

“哎，我这次来还是有目的的呢。”青江放下腿，四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道：“京极礼臣这个人，你们看来怎么样？”

 

歌仙远远地望着那个京极礼臣，然后轻声道：“垃圾，老爷子的万分之一都不及，还不安分。”

“那我看很快这里就要姓兼定了。”青江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总而言之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回去会和你联系的。”歌仙点点头，看青江都要走了，突然想起什么来，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表情十分严肃。

 

“干什么？”青江回过头。

 

“你的病。”歌仙道：“和小时候那次比起来，情况如何？”

 

青江语塞了一下，似乎最严重的时候，都靠着石切丸的安抚撑过去了，因而也就摇摇头：“没事，没那么严重，我都说了有了医生了。”

 

歌仙显的欲言又止，不过最终没说什么，松开手挥了挥让他去。

 

京极礼臣看到他，先是哦了一声，然后从人堆里面走出来高兴的握了握他的手：“笑面青江？来啦？”

 

青江想早点结束了回去：“不知你说的那位……”

“别急嘛！”京极朝他笑的更灿烂了：“难得这么盛大的酒会，你先玩上一阵子嘛，我敢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哦？”说着他凑到青江耳边：“上次你给我的那份邀请，真是太棒了，也请让我招待你一次。”

“不……”然而青江还没说完，京极就走了，然后来了其他几个人将他围了起来。

青江左右看看，觉得这情景似乎并不妙，不过来的四个壮汉都非常有礼貌，停留在纯聊天和……劝酒的地步。

 

青江已经准备好找个机会偷偷把酒吐了，要不然就得在喝倒之前赶紧走。雇主没见到，自己被扣下可不行。但是围住他的人十分狡猾，看他拿出手帕，立刻有个人道：“我对手帕很有研究……”

 

然后也不管青江愿不愿意，手帕就被拿去“传看”了，青江又只好喝下去一杯，吐酒的方法被看穿了，那就得跑了。

不过还好，这个会场里不光有京极的人，堀川注意到他这边的不对劲，立刻带着人挤进来和他一起“聊天”，聊着聊着把人聊进了他们的一堆，青江又松了一口气，哪知道他一抬头，和一双阴骛的眼神看了个正着。

 

……安纲！

 

“你要到哪里去？你不是说，你有消息？”安纲拄着拐杖，从会场的那一头，在几个人的簇拥之下向着青江走过来，青江既然确定，立刻不留，转身就想走，然而被京极礼臣一把拽住胳膊。

 

他皱了皱眉头，如果安纲真的记住了自己的脸，那么京极给他看照片的时候恐怕就知道了。那么现在恐怕正如石切丸所担心的，脱身不易，然而就在他以为要被京极找麻烦的时候，京极礼臣突然一把举起他的手臂：“诸位，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京极家的得力助手……”

 

京极礼臣拽着他开始长篇大论的介绍，听这语气竟然还有挺明显的讨好意思，安纲一下子被人堆淹没了，青江被吓了一跳，竟然不是被找麻烦，然而走不掉无可奈何，心想这人真是蠢得可以，估计还以为是自己帮他真的搞定了大案子，还想拉拢自己。不过走不成了，他看着堀川，堀川点点头，然后和歌仙耳语了几句，兼定派的人在会场里分散开来。

 

青江看到他们分散开了，多少对自己的安全有了点信心，起码不用担心有人捅暗刀自己发现不了了。然而他很快面临了真的哭笑不得的问题。

 

京极礼臣这么一搞，大家也都来和这个“京极家得力助手”打招呼，这么多人，青江又得喝了。

 

于是歌仙好不容易找了蜂须贺把他能提溜到门口的时候，青江已经醉的站都站不直了。好在他酒品早就练得很好，虽然人糊涂的不行，但是乖的很，就老实站着，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只不过眼睛暴露了他现在状态恐怕不佳，带着水光滴溜溜的四下警觉的看着。

 

歌仙把他扔在洋馆院子里吹冷风清醒，然后和蜂须贺打商量：“你要不先把他带回你们虎徹家将就一晚上？”

 

“也行啊，不过京极很看重青江啊？什么时候青江突然地位这么高了？”蜂须贺还什么都不知道，拍着青江的背帮这个家伙醒酒。青江一个字也不说，就是笑，歌仙挑了挑眉毛：“说来话长了……在这里说太不风雅，我回头再……告诉你。”

 

蜂须贺哦了一声，上手去扶青江，结果青江挣扎了一下，突然跑到一边去，然后摸出了手机。

 

两人都看他摸手机不知道要干什么，哪知道青江手晃啊晃的划开屏幕，又晃了半天，才戳到按键，然后就拨通了不知道谁的电话，歌仙和蜂须贺都等着看这家伙打给谁，结果接通了之后，醉酒之后习惯一句话都不说的青江倒是老实的开口了：“来……接我吗？我走不动路啦。”

 

“你在哪儿？你怎么了？”他竟然还摁的免提，石切丸的声音从话筒里非常明显的传出来，蜂须贺疑惑道：“这人是谁？”歌仙觉得自己要被青江闪瞎了，走过去，凑在青江旁边喊：“石切先生，青江喝醉了，今晚恐怕要在外面休息啦——”

 

“地址。”电话里就两个字。

 

青江乐了，笑了一下，踢了一下歌仙问道：“这儿地址？”

 

歌仙心中暴怒，老子照顾醉鬼还要惨无人道被秀恩爱，还要被踢，手头如果有一盆冰水他绝对会把青江的脑袋先摁进去泡一下，不过他还是叹了口气道：“行行行，我送你到XX路路口，也安全点……蜂须贺，车借我用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青江又安静了，蜷在后座一声不吭。歌仙把人载到那里的时候发现石切丸竟然已经等在那里，被这效率吓了一跳，然后打开车门：“你就是……”

 

石切丸点了点头：“谢谢你送他，他在哪里？”

歌仙注意了一下他的仪容，石切丸脚上还是个拖鞋——听到电话立马出来了？他突然替青江觉得其实有点靠谱，于是拉开后座车门：“喏。”

 

青江被风一吹，抬起头来看了看，然后看见石切丸，他笑出来，慢慢的从座椅上爬起来，石切丸看见他，轻声的道：“怎么喝成这样？”

青江慢慢的环视一圈，然后朝他伸出手：“唔……不是故意的……哈哈，呃……”

 

歌仙总觉得自己起了电灯泡一样的效果，看石切丸把青江从车里扶出来，又扶进他的车子里。在关上车门之前，歌仙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车窗：“石切先生。”

 

“嗯？”石切丸正给青江系安全带，歌仙弯下腰来：“我想你知道，他心理上有点……疾病的事吧？”

 

石切丸点点头，然后道：“我已经给他找了医生，希望尽力治好他。”

“唔，那真是感谢你了。不过就是……别刺激他。”歌仙委婉的想找个风雅的说法，“虽然他总是一副一个人也没关系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呢，唉，他可能并不能一个人撑过两次刺激。”

 

“这话怎么说？”石切丸似乎对他的话在意起来，歌仙看了看四周，然后石切丸明白过来：“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的忠告我会记着，下回有机会还想和你谈谈。”

 

歌仙靠在车上，看着石切丸的车慢慢开走。

 

青江也长这么大了，刚来的时候可是只有——一丁点，小猫咪一样的小孩子，然后他正好和这样看上去有点神经质的家伙分到一组，青江的代号叫笑面，自己就叫歌仙。那时候光知道抱怨青江半夜不睡觉吵的厉害了，迟钝的小孩一点也没发现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青江不睡觉是在上铺发抖。

虽然后来发现了，不过青江却好像已经自己挺了过来，对于一点忙都没有帮到这件事，歌仙一直感到有些抱歉。所以他根本不想看到青江再遭一回罪，然而前途未卜，他也只能这样提醒提醒石切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