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狼

第二十章

又过了一周多，村子里彻底迎来了不合时宜的酷暑。

 

这种酷暑是神隐之村几十年都没有遇到过的，因而几乎让人感觉到不安了。农作物虽然没有被晒死，但是看上去也都蔫蔫的。青江感受到了压力，然而又无计可施，更糟糕的一点是，那天之后石切丸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他们之间忽然做不到知无不言了。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们之间产生了变化。青江知道自己本来就在意石切丸，但是似乎是炎热的空气带走了一部分的理智，他对明明就知根知底的石切丸产生了奇怪的好奇心。以前怎么从来都没仔细看过石切丸身上的变化呢？然而想要确认的时候，石切丸却只是远远地不靠近了。

 

这无疑对青江又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他不得不开始仔细的审视石切丸，石切丸一直很好猜，因为他也从未受到过什么学着去隐瞒去欺骗的教育，也没有那样的必要，可是青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在灿烂的几乎让一切都发白的阳光下，石切丸经常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他，而且有好几次似乎都要说出什么了，但最终都什么也没说。而且因为变热了，再依偎着一起睡觉也显得奇怪，可是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控制不住会慢慢的靠近对方。

 

有什么……有什么要说的话，很重要的事。

 

然而青江没有等到石切丸想明白想说什么，等来的是另一个令他意外的消息。这个晚上石切丸带着食物来的时候面色很是凝重，在青江让他赶紧进来不要暴露的时候，石切丸摇了摇头：“我这次是说有东西忘在神船，然后再过来的，以后我可能也不能来的这么频繁了，我会给你留个可以随时出入的门的。”

 

“怎么了，暴露了吗？”青江瞬间紧张起来，但是石切丸摇了摇头，眼神变得犹疑起来：“不，不是的，你很安全，我向你保证。只不过……”

 

“……老师他病了。”

 

青江愣了一下，才把“疾病”和那个永远严厉而且权威的大神官联系在一起。石切丸看上去忧心忡忡的，青江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要说幸灾乐祸却也好像没有，可是要真情实感的为大神官感到难受，现在的青江也做不到。他试探性的问石切丸：“大神官可是想要害你……？”

 

石切丸好像突然被提醒了那样，愣了几秒。这一愣让青江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之前自己对石切丸的劝说根本没有真的被石切丸真的听进去。就如同那个可恨的神明说的一样，石切丸过于善良了，这样的话根本无法在石切丸心里停留。而这就意味着……

 

青江不太想直视这个答案。而石切丸也没有给他这个时间，他短暂而有力的抱了一下青江：“那么我就走了。”说着他就关上了神船的门，匆匆的又离开了。青江下意识的去拉他的手臂，然而并没有拉到，只是碰到了神船因为夏天而变得温热的船壁。他听到了船的其他部分传来了打开的声音，然而自己要不要跟上去，跟上去要坐什么，青江还不甚明晰。

 

然而他也没有犹豫太久，做什么都比只是等在这里强。因此还没过一刻多，青江就找到了那扇正对着水面的小门，矮身窜了出去。

 

外面几乎没什么人，因为炎热，大部分人会避免阳光直射是很正常的事情，估计都在建筑物里面，这也给青江行了方便。他蹑手蹑脚的穿过河滩进入树林，感觉脚底下的土地都发烫，透过薄薄的木屐底烤他的脚，走了没一会儿他猝不及防的一崴，急忙扶住旁边的树枝稳住了身体。

 

他感觉到自己的木屐屐齿卡进了什么缝隙里，然而都不需要完全低头，他就在枯黄的树叶缝隙之间看到了开始干裂的土地，青江索性就没有接着低头，看着前方默默的把木屐拔起来，装作不闻不问的接着往前走。

 

他不想看。但显然这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事。越往前走，怪异的事情越多了。从来没有蛇虫蚊蚁的树林里有好几次蚊子从青江眼前飞了过去，眼角余光还能瞥见一些食草的小动物的尸体。穿过这片林子是村子的边缘，向山上爬就能到达村子。青江忍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即使你威胁我我也不可能答应你的，拿这些人的安危来威胁我什么的……你觉得我凭什么管他们的死活？！”

 

他双手护住头，猛地冲出林子，然而刚要上山却又差点撞上齐腰高的什么东西，吓了他一大跳，这条小路本来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然而他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黝黑的石头地藏。

 

青江退了几步，警戒的盯着它，然后绕过了想继续往上走，突然又被绊了一下。这次他差点摔倒，一手撑地立刻回头去看那个地藏，却被异样的感觉攫住，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地藏虽然原本就是在微笑着的，青江也没有仔细观察，但是那个笑容无疑变得更大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而青江的脚只是被草叶绊了一下。

 

“……离我远点！”青江低喝了一声，继续保持不管不顾的状态，挣脱开来开始往上走。路变得似乎比以往还要陡峭，青江爬到顶端的时候，听到人的声音，急忙躲到一个屋子的后面，贴着墙小心的打量对面。

 

这里本来就离神社的后门很近，因此两个人正好就是神社的神官，他们似乎在从院子里的井里想打水。很奇怪，这口井平时很少会用到，前面的井一般就够用了，不会特意走到这里来。然而两个神官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矮一些的叹一口气：“我说了吧？即使走的再高一点到这里来也不会有水的，连续几天都是这样的天气，山上那个泉眼被晒干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我们的存储已经快要见底了，大神官大人又突然抱恙……”

“去河边吧，去河边打水然后烧开先凉着，虽然河那边的水没有井水好，但是那里总不可能干掉吧？快走吧。”

 

听着他们似乎要过来了，青江又往屋子的另一头挪了一些，等到他们过去之后悄悄推开门。神社似乎现在疏于防备，青江到井边低头看了看，虽然还不至于干涸，但是水桶绳全放下去也已经接触不到浅浅的水面了。青江贴着廊下往神社后殿走，虽然还有些冒险，但是好在没有惊动别人。他绷着神经背靠着墙慢慢移动，石切丸的新房间就在不远处，挪进去藏好应该就没事了，然而还没挪到位置，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让青江整个人都一弹：“用完了？”

 

青江一身的冷汗都出来了，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马上跑。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墙的另一头，而且是石切丸的声音。

 

“是的，很奇怪，我们以前存放的药草这几天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都变质了，能用的本来就不多，前些日子还拿了一部分出去给村民们祛除暑气，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药草，但是现在就变得很缺……”

“我知道了，老师他平日里还管些什么？”

“神社物资的调动啊、与外界的商贸往来啊、入冬的储备啊之类的……可是现在天气这个样子，要变动的地方太多了，石切丸大人，要不我还是召集诸位神官大人一起商议这事如何？”

“先等等，我觉得……我对现在会变成这样稍微有些头绪，恐怕眼下这种情况我得……我必须得有所表示。”

“您是指……？”

“你不用担心，我先看看情况。有个什么万一的话我也会和大家商量的。”

“我明白了。”

 

石切丸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虽然这么明显的变化，他要是毫无想法才奇怪。青江听着后面石切丸像是收拾了什么东西：“那么我也去帮忙，我去后面的山坡上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草药，在这个功夫你照看一下老师。我回来之后再管储备的事，那之前你们先不用挂心了。”

“是。”

 

交代完之后，石切丸就往门口走去，青江从墙的另一头跟着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伸手一拉——石切丸被他吓的险些叫出声来，但马上按捺住了急忙勾住青江的肩膀把他带到更远的地方去，小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帮你。”青江简短地说，石切丸露出了似乎是很为难的样子，左右环顾了一下：“神社附近还是太危险了，我不要紧的，你去乖乖地等着我好吗？”

 

“但是神社都没什么人，说起来大家都到哪里去了呢？”青江自己也觉得这一路过来有些过于顺利了，虽然不至于一个人都没看见，但是阻拦他的都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奇怪现象而已。石切丸被他这么一说，奇怪的移开了视线。

 

青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对吧？”

 

“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石切丸立刻就被戳到痛处，看上去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挺直了背：“我只是……”

“我不是怪你你反应小一点，惊动到别人了怎么办？”青江按住他的肩膀警戒了一下周围，再拉着石切丸前往有着药草的山坡。石切丸压低了声音：“自从你这次回来之后我也发现了一点事，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青江没有接话，静静的等待他说下去。

 

然而石切丸似乎有些轻微的走神，他皱着眉头看上去忧心忡忡，盯着脚下的几颗枯草。他们几乎走到目的地，石切丸才开口道：“你回来那天不是下雨了吗？”

 

“嗯，那场雨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场雨的雨水，因为我那天送走你之后不放心，又在周围转了转。稍微有淋到一些，然后我回去的时候，闻到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那种气味从我被淋湿的地方传出来，我试试看舔了舔手上的雨水。雨水有一种奇怪的咸苦味，和村子里所有的水味道都不一样。但是第二天雨停了以后，这种咸苦味的水就再也没有出现了，我当时还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石切丸带了一个小包出来装药草，然而他蹲下来之后，青江发现在阳光下看上去还郁郁葱葱的一小片草地中间夹杂着许多焦黄的草叶。而那些焦黄的草叶中的一部分正是他们所需要采摘的东西。

 

“随后我在外面往返的过程之中，发现渐渐的有用的植物都开始衰弱下去。因为村里从来没缺过这样的东西，即使和其他人说，也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让它们恢复精神。而且像这些药草似的……这些，还并没有彻底的威胁到大家的生活，因此没几天大家就又忘记这件事了。村子里的大家已经很久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了。”

 

“石切丸……”青江心里一紧，他隐约觉得这事肯定能和自己在神船里做的那个梦挂钩。那样的话，神明可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直接就是警告他如果继续呆在这里碍事的话，村子就会慢慢的和这些草木一样衰弱下去，最终成为他梦里的模样。如果是这样，他就得把这件事告诉石切丸，然后尽快做出选择了。可是青江还没有开口，石切丸忽然站了起来：“然后，我隐瞒了你一件事，青江。”

 

他回过头来，却没有直视青江的眼睛：“在你第一天进入神船过夜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神明大人直接来见我了，他告诉了我为什么非得是我的魂魄不可。还告诉了我村子以前的样子。”

 

青江的瞳孔一缩。他还不至于忘记那天那个梦里，石切丸就站在那个男人旁边的事。一种慌乱感让他匆匆打断了石切丸的话：“先找药草吧，这一片的枯了，林子里的说不定还没事。”他走到石切丸的前面去，石切丸却没有被他岔开话题：

 

“我看到了焦灼的大地，饥饿痛苦的人到处都是。我甚至没有想过人还能变成那种样子，而我很快就意识到了……”

 

“石切丸，别说了。先干活吧，大神官不是还等着药吗？”

让石切丸说下去的话，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青江之前还以为可以给石切丸充分的思考时间让石切丸意识到大神官和村子在害他，还可以让石切丸主动逃跑。但其实，早在那天他们的长谈过后的第一个晚上，石切丸就得出了结论，而那个结论青江不想听。那个结论意味着什么他们俩都很清楚。

 

只不过，一直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我很快就意识到了那和我的选择有关。我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幻想，神明大人不至于真的收回神威，让这片土地变回不毛之地吧？那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可是你看到了。”

 

青江蹲着到处找还活着的草药，可是很快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了，手攥着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青草，无力感像水一样开始漫上来。

 

“事情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呀。”

 

其实早该料到了。石切丸是那么温柔的人，正是因为这份温柔他当初才会获救，那到头来石切丸也不会成为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可是、可是石切丸就这么……就这么……在这么年轻，其他人正在享受人生的时候，被杀死了感情，要到高天原去，成为一个与现在的石切丸截然不同的冷漠的神明。再也不能见面了，也再也不会笑了。这实在是……！

 

“青江。”石切丸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过来了，将青江攥着一把杂草的拳头掰开，然后握着青江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青江低着头。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异常的扭曲，可能还快哭了，他不想以这个状态被石切丸看见。但石切丸摸着他的头发，继续说着：“对不起，因为我怕让你难过，而且在老师病倒之前我自己也只是这么推论。但是现在……现在我希望青江你能明白。我会留在这里完成大祭，我会去成为神明大人的。这次不是因为使命或者义务什么的，是为了村子里的大家，他们不能在现在这个状态失去庇佑，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刺激处理的能力，要是我不去的话，大家只会在突然变得贫瘠的土地上绝望而已。”

 

啊，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那你呢……我一开始就说了吧？那你呢……？哪怕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怎么办呢……”青江虽然竭力控制，但是声音还是难以抑制的变调了。他心知肚明在石切丸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他内心的微弱挣扎也被扑灭了，剩下的就只有对结局无尽的悲伤。因为石切丸都这么决定了，再违背他的意愿去阻止大祭，同时也葬送村子里的那么多生命对青江来说也成了不可能去做的事。

 

石切丸苦笑了起来，把头探过来和他额头相抵：“我？我很舍不得，在那个梦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奇怪的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明明所看的景色所面对的人都没有变化，可是我每一天都觉得很开心，比以前任何一天都要开心。而且我还……我还在这期间体会到了我从来都没有的心情。”

 

青江感觉到他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随后什么很柔软的东西在自己的额头上贴了贴。青江立刻抬起头来，但是石切丸已经收了回去，只是看着他皱着眉头微笑着。

 

“青江。”石切丸的声音放的又轻又软：“你还很年轻，所以我决定把我的这种心情向你保密了。大祭以后，村里的人大概就不会赶你走了，那之后替我去享受人生吧？青江的话我知道不要紧的。”

 

青江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了过来，可是对于现在来说好像太迟了。他一把抓住石切丸的手臂，顾不上自己表情如何了，然而还没有开口，石切丸却又收起笑容，突然严肃起来：“而且，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其实本来应该我自己来的，可是如你所见的，我可能留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等等，等等石切丸！你那么说不是太过分了吗？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为什么不马上和我说呢？我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是你的话，只要是你的话——”

“青江，等我死之后。请尽可能的把村里的人带到外界去，也阻止外面的人进来。”

 

——欸？

 

石切丸完全没有和他在感情的话题下继续下去，而且所说出的话也让青江大感意外。明明屈服于神明的威胁了，决定服从这个候选人选拔的制度，青江满以为石切丸是接受了，为了村民而成为这个制度的守护者，但是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石切丸按住他的肩膀：“这一切无疑是错的。青江，我答应去成为神明是我自己的事，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到两全的方法，才被拿全村的幸福给要挟到了。我会去死，不是老师或者任何人的错。但是这个遴选过程绝对不正常，我听了你的话之后也想明白了。”

 

“——二十年一次就要有一个无辜的人去牺牲，这种制度不可能是对的。而且会连累到无数的普通人为了维护这样一个错误的制度去进行错误的行为，老师也是这样，如果不是不这么做村子会荒芜，他也不需要半辈子都在小心翼翼的为候选人的培养和顺从做准备。只要这个制度存在一天，那么就不可能有皆大欢喜的结局，无非是巨大的牺牲和微小的牺牲而已。那么把这个过程截断的任务，我也没有别人可托付了……交给你这样的任务真的对不起。”

 

青江刚刚被无力和悲伤所充满的脑袋在这番话之中忽然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伸手抹着脸开始思考石切丸所说的。石切丸看来是真的认真想过，包括以后的事也想到了，但是这话中无意之中还有一层意思透露出来，青江感觉自己抓到了头绪。

 

按照这个候选人遴选制度进行筛选，牺牲是不可能避免的。石切丸和村子，哪一方必然会去面对惨烈的结局。可是双方都没有错，村民们为了幸福遵照神明的指示行动没有错，候选人如果为了自己的生命抗争了而使村子毁灭也没有错。而石切丸也说过，神明是不会给世间以巨大的干涉的，尽可能的不去干扰人世是他们的规则。

 

那么村子的优渥环境，换而言之不就是用候选人一个人的血肉浇筑出来的吗？如果换一个角度说，这和每二十年一个人祭用来安抚凶暴的妖怪究竟有什么区别？错的根本不是人类这方，他们所有人都被神明给骗了。什么是好孩子所以不会选择杀死村民，会杀死村民的从头到尾就只有神明而已！巧妙的把责任甩到他们的脑袋上，还真是恬不知耻……青江立刻想对石切丸解释这一点，但是石切丸突然察觉了什么的样子，急忙拉起青江：“青江，有人来了。”

 

青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投入，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脚步声已经离得很近了，来不及躲得太远，青江只能急忙窜到旁边的树后面站直，石切丸也急忙装出只有他一个人的样子。

 

“石切丸大人——”

 

“怎么了？”石切丸假装刚蹲久了站起来，跑来的正是刚刚和他在墙边说话的巫女，她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因为跑过来而有些气喘吁吁的，石切丸让她缓一缓，巫女深吸了一口气：“大神官大人说，您不用在这里挖草药了。”

 

“老师醒了？啊，告诉老师，我这是自己愿意帮忙，并不是因为人手不足什么的。”

“不是的，大神官大人说……这么做也是没有意义的。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了。”

“老师知道什么吗……？”

 

巫女看着似乎是难以启齿，露出了有点惆怅的表情，之后下定了决心开口：

 

“大人他说……大祭提前就好了，下周就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