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狼

第七章

这一夜没什么发生的，青江照例点了灯在一边的桌上写信，然后叫上小厮换了便装一起和他出去送。好在那些官邸都在城内，否则还真没法这样送去，这个小厮算是跟了青江有一段时间，数次青江忙不过来的演出都有他打下手，青江也没把他当下人看：“啊啊，今天这封送完就好了，等我手头宽裕一些，我给你加钱。”

 

“青江大人说什么呢。”对方笑了笑，因为人手不足，两个人穿的没太大区别，如此往返送信也有好几天了：“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多呢，青江大人家这是欠了不少钱啊？”

 

“是啊。”青江耸了耸肩，差不多也走到了目的地，敲了敲一个宅院的边门，等人来开的同时对小厮道：“培养我总需要钱吧？还有一些旧债，还好我现在时不时能拿到赏赐，问题已经不大了。”

 

他说完，那边偏门开了，青江匆忙住了嘴装作小厮行了个礼：“我替主子笑面青江来传信，请捎给左卫门大人。”

 

里头的人接过信，打量了他一眼，然后一把关上了门。

 

“其实我来就可以了，青江大人你何苦跟来，还要装作这幅模样呢？”

 

“当然是为了撑场面啊。”青江一耸肩：“我看起来要是请的起两个随从的话，能还上钱的可能也高一些吧？现在当然是没钱，但是能安抚一下他们也是好的……啊啊，我主要还是不懂，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要起了钱呢？”

 

“哈哈，约莫是青江大人之前的演出很成功吧？就是在亲王大人的雅会上，那时候来了许多达官贵人呢，大概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可以讨要了吧？”

 

“哇，那还真是消受不起这样的喜欢啊。”青江忍不住笑起来，他俩慢慢往回走，小厮并不住在神社，青江才走到桥头，便道：“你不用送我回去了，你自个儿回吧，令牌拿好了没有？要是忘带了，可小心别被查宵禁的官兵抓到。”

 

“带好了带好了。”对方谢过青江，接着就告了别走了。青江挥别对方，慢慢朝着神社走的时候，自己在怀里摸着他的令牌。他身为神舞队的一员，可以凭借令牌无视宵禁令，但是他摸了没一会儿冷汗就下来了——刚刚还问小厮有没有带呢，结果自己没带。

 

只能希望不碰到官兵了。来的路上是顺利的很，然而偏生不凑巧，青江才过了桥，就看见巡逻的人绕了出来，他都不知道该躲还是该上去说明。然而说明的话，已经这么晚了，叫神舞队的人来给他证明身份也未免有点太打扰。想到这里，青江直接扭转身子，朝旁边的小巷子里去了，虽然是绕了个远路，但总好上那么一点。

 

他这样压低帽檐埋头走了好一阵，就在快到神社附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那边是谁？”

 

糟糕，还是被官兵发现了吗？

 

青江一拍脑袋，好在离神社不远了，这样的话估计也不用太惊动别人。他回过身去迎上去：“……我是三条神社的笑面青江，忘记带令牌，在外面走的理由是去拜访左卫门大人，我……”

 

结果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却发现不是官兵，对方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样子，但是显然没穿着官兵的衣服，听见他的声音，那人犹豫的喊了一声：“……青江？”

 

“啊？”青江没料到还是个熟人，走近几步，发现是神社里的学员——要说起这个人，其实几个时辰前青江还见过他，就在饭堂，最后他奔出来，却又什么都没说。确实记得这个人好像叫剑非来着，青江顿了顿：“啊，是剑非君？为什么这种时间了，你会在这儿？”

 

剑非笑起来：“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啊，真是巧，我是家中老母生病，请了假出来的，我哥哥看前半夜，我这不去看后半夜了吗？青江君呢？刚刚我听你说去拜访左卫门大人？”

 

“唔……也是一点私事吧。”青江随口应了几句，突然想到这倒是个机会，赶紧拉了拉剑非的胳膊：“剑非君，我没带令牌，你能陪我回一趟神社吗？要不然被官兵给抓住了，麻烦的很，抱歉要耽误你一些时间了。”

 

“哦好的，我来送你。”剑非倒是一口答应，显然能在这种时候出来，也被发了令牌，青江松了一口气，刚走到有月光的地方，剑非就一下子笑了：“你穿成这样去拜访左卫门大人？”

 

青江看了看自己，笑嘻嘻的摇了摇头：“就是去偏门传了个话，穿正装反而要被引进去在不知道哪个屋子里面坐着等呢，真是麻烦死了。”

 

“你还真是怕麻烦啊……”

“那是当然了，毕竟这夜深人静的，要不是怕麻烦我直接找官兵了，也不用拜托你送我一程。”

 

剑非大笑起来，他这么一笑青江都被他感染的忍不住笑了，笑到一半剑非咯吱了他一下：“哎，说不定其实你喊官兵，可以叫石切丸来给你作证呢。”

 

青江的笑容僵在脸上。

 

“哈哈，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你就一直看不顺眼他，他算起来还是你的老师呢，把你领回去哪里有问题，就恐怕是要辛苦他的脚咯——”

 

青江的笑容跨了下来，冷冷的看着这个人。

 

“啊，我一直没和你说吧？其实我觉得你真的一直是对的啊？谁看石切丸都会有点不顺眼吧？这家伙仗着自己是神社里的神官，以前跳过一点舞，天天来指手画脚。说实话我看他根本不能教你什么，再加上……真是可恨的贵族。”

 

“喂。”

“他懂个屁啊他，有时候叫别人做动作，当我们全是从小有那个闲钱开始学跳舞的贵族吗？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哈哈，所以说，把他叫出来，不是很解恨吗。”

 

“闭嘴。”

 

剑非刚刚还在笑，看着青江的表情，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一种困惑：“……青江？”

 

青江的表情看起来就是即将要发怒，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强忍了下来。他刚刚差点冲口而出上次是不是你扔的石切丸，然而他没有证据，也不想在这种时候闹起来，把谁吵醒。

 

“……我先过去了。”他匆匆的说了一句，然后直接小跑起来进了神社。回到学员宿舍，歌仙已经习惯他晚上跑出去，即使他开门进来也没动弹一下，青江草草的洗漱了一下，却根本睡不着，仿佛有一团火在他喉咙口烧。

 

怎么敢……他怎么敢！怎么敢！

 

他在夜色中圆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根本没那个空闲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气成这样，为什么会在意的简直一秒也坐不住。

 

明明在旁人看来确实他和石切丸势同水火，但是青江真没料到原来听见一个人在背后讲另一个人的坏话能让人火大成这样。心情复杂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他虽然按时去上课了，但是糟糕的精神状态完全把石切丸吓到，都没叫他练习，小心的拉着青江的手腕把人带进院子，问他：“你怎么了？”

 

青江其实已经洗了几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而真的看到了石切丸，他本来想告诉石切丸他似乎有线索了，又想告诉他有人在背后骂他——不过转念一想，他哪来的资格，他当面骂的都不少。脑子一混乱他的头也忍不住低下去，惊得石切丸以为他受了什么欺负似的：“怎么了啊？怎么了青江？坐下慢慢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没事儿，顺便一提，我发现了上次砸你的人的……线索吧。”

 

石切丸愣了一下，接着皱起眉头：“你的休息时间都用来做这个？”

 

“嗯？不是……不是。我只是正好遇见！我只是……我昨晚……”青江下意识解释了起来，石切丸愣了一下，歪头看了看他：“是吗？我总感觉今天的青江似乎有点奇怪呢？”

 

“哪里奇怪？”

 

石切丸想了一会儿，笑起来：“是说没精神好呢，还是说变的温和了好呢？”

 

青江有点儿恼，手都不想抬，一脑袋撞过去，石切丸正好侧过身来，这下一脑袋支他怀里，青江一下子就懵了。石切丸也是沉默了一下，一时间僵住没有动，青江迅速把脑袋抬起来：“我去做基础练习了。”

 

“哦……哦。”

 

好在真的动起来了之后也没有太累了，青江按照平常的量做完基础练习，就按照习惯去翻石切丸的那个舞谱箱，然而他今天翻了半天都是学完了的，总是翻不出新的来，翻得时间自然也久了不少，石切丸都来问了：“怎么了？青江？”

 

“啊……我在翻还没有跳过的舞谱来练。”

 

“是吗？我也来帮忙好了。”石切丸凑过来，替他一卷卷把排查过的放到一边，一会儿过后，他俩都没了声。

 

石切丸制作的那些，已经都跳完了。

 

“我帮你翻点别的优秀作品吧，虽然感触可能没有我自己体会的那些深，不过是你的话，我想也是能够理解的。”石切丸慢慢站了起来，打开了另一个柜子。青江坐在那一堆舞谱旁边，不知不觉都过了那么久了。

 

——“我看他根本不能教你什么。”

 

“……怎么不能！”

 

“青江？你说什么？”石切丸听他突然这么一声，扭头来问他，青江连忙摆了摆手，石切丸便招手让他过来：“你看看这几卷，老把你的风格固定在一块也不好，这些是神舞的范畴了，你可以试着先练起来……”

 

正说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石切丸探头看了看：“请进——”

 

进来的是青江的那个小厮，见石切丸也在，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才道：“我是来找青江大人的，左卫门大人回信了，希望青江大人造访他的府邸，说是听说了青江大人的精彩演出，想要一睹为快。”

 

老实说青江不太想去的，不过人家是自己的债主，他踌躇了一下，还是石切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左卫门大人在这方面也有些造诣，你如果能得到他的推荐也是件好事。”

 

“可是今天的训练这不就耽误了吗？”

 

石切丸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现在的你的话，已经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训练了，而且即使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自己补回来的不是吗？”

 

青江皱了皱眉头，不过既然如此，他就对小厮道：“那我去准备一下衣服就去，什么规模的演出对方说了吗？”

 

“说了，让青江大人随意就好，本来也就是事出突然，对方不希望打扰太多。”

 

“哦好……石切丸，你也当心点自己，别再被砸了。”他走之前还忍不住再说一句，看见石切丸冲他微笑着，那种复杂的感觉更多的涌了上来。

 

尽管知道没法遮掩，青江还是觉得顶着俩黑眼圈失礼过头，直接找了油彩直接把眼妆给上了再去。左卫门是一个挺有风度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嫌青江来的排场不够，从正门接待了青江，先是邀请他坐下喝了几轮茶，寒暄了几轮，等青江神色间的匆忙都散尽，才慢慢的开口道：“笑面青江啊……”

 

“是？”

“嗯……其实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5岁呢。”

 

青江浑身一震，他家比起说是原本就是庶民，更像是家道中落，但是对青江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他出生的时候已经过的就是庶民日子了，虽说和这些达官贵人的人脉还留存了一点，也因此才能借到钱，不过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多谢左卫门大人当时肯援助家父，我如今的成就也有您的支持一份，欠您的钱我会尽快还清，请务必不用担心。”

 

“哈哈哈，笑面青江现在在京中可是名声鹊起呢——轻盈美丽的舞者，很棒的称呼吧？其实我当初帮你们，就是看中你应当会有大所为，那些钱不值一提的，能看到你顺利的变成这样，我心里也感到高兴啊——那么，那些债，请变成一曲表演吧？不然我要约三条神社的笑面青江，可是还要层层托人去说，麻烦的很呢。”

 

“承蒙厚爱，为您表演和债务并不需要牵连在一块儿，我有能力我会将钱还上的。”青江又行了个礼，有点不爽左卫门这个不知疾苦的态度，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左卫门打开折扇轻轻的摇着：“那就看你的表演啦，你演得好，我自然赏赐便把债给抵了，演不好就照原样，你觉得这样如何啊？”

 

……权当和之前挣钱的那些演出一样吧。青江点了点头，然后把随身带来的舞谱箱子推过去：“那么左卫门大人选一个吧。”

 

立刻有人来帮左卫门端着箱子，左卫门慢条斯理的打开，看了几卷便惊喜的道：“啊呀，你还会三条石切的舞蹈？”

 

“师承的缘故。”

 

“甚好甚好，那就跳这一章《流风》好了。”

 

练习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多少遍的做过的动作，自然在现在也不会出大差错，虽然因为没睡好而疲累，但是青江依旧保持了高度的注意力。他就是在院子里跳的，伴奏只有小厮帮他吹个竹笛。一开始院子里还有一些走来走去的下人，但是当青江跳到后面的时候，驻足的人越来越多了。

 

宽袍，长发，手中攥着一根白色的丝带，每一个起跳和展臂都仿佛没有重量，仿佛要飞。

 

左卫门一开始还微笑着摇着扇子，后来扇子都忘了摇，呆愣地望着青江。

 

小厮毕竟不是专业伴奏，虽然整曲都加油吹了，但是到结尾终究是太紧张，一下子吹错一个音，青江正好一个大跳出去，所有人都是一愣，青江也是在空中一惊，不过一想这时候出糗可就太遗憾了，一咬牙，硬是猛地靠腰的力量一拧，然后仿佛在空中被什么打中一样，随着戛然而止的音乐扑通落地。

 

青江是直接把自己侧了身砸下去的，下去了也并不停下，伸出手来，向天空伸去，姿态仿佛是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一下子让之前的轻盈变成了梦中的场景，与此刻的痛苦相互映衬，倒是更显得表现力十足，左卫门一下子折扇都扔了，从座位上直接激动的走下来，拉起青江的手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那小厮却是已经吓的面如土色了，扑通一声跪下来。好在暂时没人管他，左卫门激动的道：“我万万没想到啊！最后那个错音被你这样一改，倒是显得更动人了！你知道吗……看着你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三条石切给我带来的那种感觉，那种……”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那种……简直不是人类能达到的美丽。”

 

青江都有些习惯的麻木了，只要说石切丸是他老师，就免不了老是被拖出来比较一番。不过左卫门夸完，便皱起眉头：“不过那个错音还是叫人觉得突兀，你完全适合更好的下人，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拨一位……”

 

“不必了！不必了左卫门大人！”青江自然是清楚小厮要是被赶走恐怕再寻个活干都难，赶紧拦了：“其实他也启发了我呢，我回去能告诉石切前辈，这里这样改动其实也未尝不好，这样看来的话，他反而立功了呢，何来换人一说——况且小厮本就不是伴奏的不是？”

 

左卫门思考了一下，像是接受了他这个理由，又或者是懒得多说，手一挥：“那好，你愿意留，那便留，我送你几个人却是要的，债——免了！免了！不过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可以吗？”

 

“好的好的……”青江点点头，又回过身：“你去和神社传话，我晚点回去。”

 

小厮听得懂这是让他快跑，赶紧应了拔腿就溜，左卫门拉着他直接坐到了自己旁边：“实不瞒你，我一直很醉心于歌舞艺术之类，但是自从三条石切隐退了之后，我真的很少再看见这样让我激动的美了。”

 

青江还能说啥，只好把谢谢和微笑翻来覆去的循环，左卫门毕竟年纪大了，说了一会儿就自己陷入了回忆：“啊……我记得，石切隐退之前，我还和他聊过一场呢。那时候石切也十分年轻，头发有你现在这样长吧？他还告诉我，他会跳一曲之前都没有人能跳成功的舞曲呢——可是，唉，如果不是舞台的话。”

 

青江心里缩了一下，这还能说的哪首曲子，自然是折了石切丸那只脚的兰陵王入阵曲。左卫门长叹一口气：“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他的舞蹈了，哪知道他还肯收学生……啊，真好，或许你能完成他的心愿也说不定。”

 

“……肯、收？”

 

“是呀，肯，石切年轻的时候脾气可傲了，向来不将自己的东西外传，就是传了，也少有人能做到他的程度，然后那件事之后也不见他收学生……你还是第一个吧？”

 

就他那个教人的方法，恐怕还真的普通学员可承受不住。青江虽然冒出了一句嘲弄，但是这才渐渐完全认识到，自己真的是那么的幸运。左卫门高兴的道：“你的话，终有一天能代替他完成兰陵王的吧？”

 

兰陵王。

 

青江的眼睛睁大了。

 

等等，这支曲子的话……

 

“我带你去看啊，石切那天的演出服，我叫人仿了一套，因为真的十分好看，来来来——”

 

英武的，军装一样的服装。架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鬼面。

 

青江忍不住在左卫门高兴的碎碎念中伸手去摸，左卫门显然是下了功夫去仿，面料十分高级，既轻便，又能甩出好看的弧度。左卫门得意得道：“很好看吧？”

 

“……是的，十分好看。”

 

石切丸明明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教他，也是只有他才能教的。

 

《兰陵王入阵曲》啊。

 

青江在左卫门这儿吃过午饭，倒底是倦了，左卫门也聊的高兴了，当着青江的面叫人取来欠条撕了个粉碎，还另外赏了青江不少人和财物。青江拿这些人伤脑筋不已，带去神社肯定是住不下，自己又其实平时连小厮都不怎么用到，最后只好把他们直接送去三日月那边安置了，回去的时候都接近傍晚了，跨进门青江猛地想起——还有个人在找石切丸麻烦呢。

 

这让他有点急了起来，直接就往石切丸的院子里跑，门都不敲，推了院门进去，石切丸正在看书，被他这么贸贸然闯进来吓了一跳：“青江？你回来了啊？”

 

青江一边朝他走一边就蹬了鞋，直接就爬上廊，蹭进房，撑在石切丸的桌上：“今天你有没有被找麻烦？”

 

“今天要是还来，对方也太大胆了吧？不过歌仙君没找到你，和我说了——确实，在学员中间有很多对我不满的声音。我也基本明白了不少，或许是我管的太宽了，我会收敛一些。”

 

“你收敛……？凭什么你收敛？你哪里不够格教他们啊？”青江一拍桌子，石切丸从旁边摸了手巾过来给他擦着眼睛周围的妆：“好好，先问你，今天给左卫门大人的表演如何？”

 

“很成功……你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啊？”

 

“不够格这个，原来可是你说的啊？他们大多数人可都是在支持你的论调啊。”

 

青江感觉到自己仿佛挖了个坑现在把自己埋进去了，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站起来就道：“……我去告诉他们，我不是那么想的。”

 

“原来……你不是那么想的？”

 

青江有点明白石切丸的双关意思，一下子脸皮有点挂不住，背对了石切丸：“……是啊！我不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很厉害，我觉得你……是你的话，我学到很多，我觉得……”

 

后面没声儿了，青江说完耳朵都感觉要烧了，忍不住摸了摸，结果却听到一声笑。

 

“这很好笑吗？啊？石切丸这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太意外了，高兴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江猛回头，石切丸却已经把矮桌搬开，然后拉着他坐下：“我很高兴。”

 

青江不说话。

 

“不过青江，真的，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了。”

 

他拉着青江的手，认真的道：“今天听到了别人的说法之后，我才认真的想了一下，我本来能教你的就只有经验而已，而现在，你的表演经验也并不比我少多少了，我当然也可以把我对其他舞谱的感受讲给你听，不过可能已经没法帮上你太多了。”

 

青江震了一下，接着握紧了石切丸的手。

 

“不……不是。”

 

“你不需要顾虑我，和你一开始说的那样，我已经不再是舞者很久了，这是事实，我也是时候真的把这段事情放下了。”

 

“真不是……你还有一件东西可以教……我绝对没法一个人学会的……”

“你快达到了你最初的目的不是吗？恭喜哦。”

“兰陵王入阵曲……！”

 

石切丸温和的注视着他的瞳孔突然一缩。

 

“……我还有这首曲子……还有这首曲子没学吧？只有你能教的……”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青江听见他的声音：

 

“这首不教。你也不准跳。”

 

石切丸真的很少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话，以往来说他会严肃，但绝少变得严厉，青江却也不是随便说说的，盯着石切丸道：“我也是觉得，这首曲子由我来跳的话，我就做的比三条石切更好了不是吗？也能把那个什么……诅咒？还是什么的，解除掉。”

 

“那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破除的东西，不行。这个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跳这个的舞者除了我，都是死了，太危险了……！”石切丸一下子把他的手捏紧了，捏的青江几乎有点发痛，青江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不相信！这里可是神社哦？！对我来说，我就想跳好这首曲子，然后告诉别人，这曲子只有你石切丸才能教我，而我跳的比当初的三条石切要好。”

 

“胡闹！”石切丸厉喝出声。

 

青江第一次被当头当脸的吼了，也是一懵，不过硬是瞪了回去，石切丸松了手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堆舞谱：“我没能跳过的，你能用来证明自己的舞谱多了去了，但是兰陵王那一首，不行！”

 

他将一堆舞谱抱回来摊在青江面前，青江也是恼了，伸手直接把这堆东西统统扫到一边去，压了压火气道：“你不教？你不教我自己跳，反正你当初也不见得有老师，我自己去领会……！”

 

“你如果敢练，我会不择手段的拦住你。”

 

“凭什么啊？！凭什么？！就因为你被那个诅咒给带走了你的舞者生命吗？难道不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有把它克服的必要吗？！”

 

“我不会让你去的，我不会让你处在那种风险里的！”

“石切丸神官大人，这里是三条神社，你放着诅咒在这儿不管，你还当什么神官！你给神明看的就是这么一副胆小鬼的模样吗？！”

 

石切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可怕，一把拽起青江的领子，将青江一把往后推去，青江踉跄了一下，一下子失重跌坐了下来，石切丸追上来，紧紧的握着他的肩膀，青江又痛又怒，别过了脑袋：“……你以为我不想吗？以为我当初没想过破除这个诅咒吗？！”

 

世界上那么多的舞谱，为什么偏偏要跳兰陵王入阵曲？

 

“你说我怕是不是？哈……是啊……是啊我是怕了，我自己从台上摔下去的时候都只有不甘心，但是我不能看着我唯一的学生再被这个诅咒卷进去……！你以为我想放着它不管吗？那至少也轮不到你管！”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受伤？只要好好检查器材，或者干脆在平地上跳……”

 

“我害怕你再也回不来啊！……青江！”

 

青江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然后顿时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殆尽。

 

石切丸看上去，仿佛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青江被他猛地搂进怀里，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他的肩颈。

 

“你是……特别的啊……”